桃花眸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相視片刻,終究是裴若先移開了目光。
他收去少年的酒盞,另倒了一杯清茶,輕輕遞了過去:“醉得不輕,當醒酒了。”
看不起誰呢?
“我沒醉。”元澈忿忿奪過茶盞一飲而盡:“我是說真的,裴若,我隻認你一個!”
裴懷虛笑了笑。
他垂眸凝視着少年,還是如常的笑意,眸底卻冰冰涼涼:“既然如此,某便說說在某這兒的規矩?”
小世子托着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含糊道:“你說,我在聽。”
裴懷虛信手為自己續了茶水,沸過的溫水将茶葉沖得翻卷起來,碧悠悠浮在水面,幾欲沖出杯口,似過滿了些。
青年語氣不緊不慢:“不可朝秦暮楚,不可見異思遷,不可三心二意,俞公子可能接受?”
元澈滿腹疑惑,欲言又止。
怎麼感覺裴若在暗戳戳說他花心?
可他旋即晃了晃腦袋,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他與裴兄日常根本見不上面,裴兄哪能知道他四周目連敗的“光輝戰績”?何況兩人隻是飯搭子,裴兄縱使要指責他的個人作風也沒道理。
少年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
他眼神灼灼,不似作假,滿心都是少年人的炙熱。
裴懷虛看了半晌,輕輕勾唇。
當真膽大包天,連自己也想試一試。既如此,不妨給他這個機會。
但願不要讓自己失望才好。
入仕近十年,他一介孤臣拽着昔日“友人”“師長”的腳踝背恩忘義地爬上來,日日被朝中腐朽戳着脊梁骨罵中山狼,笑面虎。
翻來覆去的陳詞濫調,聽得他耳朵生了繭。
如今有人竟逆着所有人,隻見了幾面,便直言心悅。
——荒謬,卻也新奇。
……
路邊茶攤中。
兩位錦衣的公子哥雖面容相似,氣質卻全然不同。
一人淡淡品茶,氣質從容,一人隻将茶碗當做把玩之物,時不時瞥幾眼某處,神色陰晴不定。
這裡看得并不太清,隻能看見那兩人的半邊身子。雖然越靠越近,但好在青天白日,未曾做出孟浪之舉。
少年撐着頭,臉頰紅撲撲的,認真聽對面人說話,青年為他倒了一盞茶。
看起來與尋常友人無甚不同,可越是這樣,越發叫陸天權心底不爽。
那人究竟有幾個膽子?
說他膽大,每次見了自己卻避之不及,表情委屈,好似受了他的欺負,巴不得立刻尋皇兄告狀。
說他膽小,他又連裴懷虛這等笑面虎也敢撩虎須,瞧着架勢,定然十分熟稔。
難道嫌自己這棵大樹不如裴懷虛的粗?
陸天權心中不平,将茶水一飲而盡,冷聲道:“再來一壺。”
陸天樞瞥了他一眼,暗暗搖頭,這般喜怒形于色,沉穩連三妹也不如。
這時,不知少年身邊的小厮說了什麼,裴懷虛扶起微醺的人,打算結賬。
侍衛悄身離開了後桌,偷偷前來回禀。
他逐字逐句複述完,久久未聽到頭頂的聲音,等不及一擡頭,見兩位主子神情都變了。
陸天樞宛如遭了晴天霹靂,眼神怔愣,陸天權更是險些捏碎手中茶盞。
——鎮南王世子竟然和中書令當街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