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元澈崩潰地在腦海裡給系統彈感歎号,回過神時,發現宮人帶着他越走越偏,周圍已變成了陌生的宮道。
少年郎警覺起來:“這不是出宮的路,你要帶本世子去哪?”
宮人顫了顫,停步躬身道:“請世子殿下恕罪,此乃前往禦花園之路,大人吩咐,奴才不敢不從。”
“哪位大人?”元澈覺得莫名奇妙。
宮人卻不肯明說:“殿下見了便知。”
皇宮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避不開皇帝耳目,那人既然敢約他見面,證明皇帝知情,并對此默許。
會是誰呢?
宮人将他帶到禦花園角門外,元澈心中好奇,壓着性子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影。他無聊地打轉,忽聞一兩聲稚嫩的小犬叫喚。
有狗!
少年雙眸一亮。
京中王公貴胄間近來流行起了養犬,他亦有所耳聞,聽說是某位大人帶起的風潮。
但凡休沐或是節日,富貴人家上街閑逛,必定人手一隻小犬,簡直是時尚單品。
他心裡癢癢,跨出幾步去找小狗,連忙被宮人拉住,壓低嗓子拼命提醒他:“殿下慎行,禦花園乃陛下與娘娘們娛樂之所。”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驟然傳入耳中:“它怎麼不吃我手上的東西?”
元澈微愣,不等宮人再攔,跨過花障道:“公主殿下?”
陸璇玑轉頭,見少年站在一簇月季邊,頭戴珍珠冠,腰系翠玉佩,榴紅外袍光豔奪目,如玉如英。
她驚訝道:“你怎麼在這?”
“我,臣在等人,不慎唐突,公主莫要治罪。”
話雖這樣說,元澈笑嘻嘻的,在老鄉面前半點不拘束,眼睛一落到腳邊的白色小犬身上便挪不開了。
少年蹲下摸了幾把,狗毛蓬松柔軟,手感絕佳,不由越摸越放肆:“你養的?”
“五弟跟風養的,他上學沒空,讓我帶出來遛遛。”陸璇玑郁悶道:“這狗真倔,來我這半天,一點東西都不肯吃。”
宮人見公主沒有怪罪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氣。
元澈接過她遞的肉骨頭,道:“或許是來之前吃飽了,我喂它試試。”
他試着扔在地上,嘬嘬嘬喚了半天,小狗突然叼起骨頭,一個箭步沖出了禦花園。
“诶——!等等!”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在場的人猝不及防,宮人趕緊去追,元澈緊跟着飛奔出去。
體測鍛煉出的速度超過了所有人,紅衣少年遙遙領跑,幾步就隻剩下了一抹火焰般的背影。
宮人們急得出汗,顧不上宮闱不可喧嘩跑動的禁忌,生怕小世子磕着碰着,或是沖撞了哪位娘娘,跌跌撞撞在後面喊:“世子殿下!慢些!”
少年跑了個沒影,扔下一句話:“不必擔心,我馬上将它抓回來!”
元澈提着衣擺,在宮道間跑得飛快,與小狗的距離越來越近。
或許是有些應激,小狗慌不擇路,往各種犄角旮旯鑽去,冷不防撞上一人,摔了個四腳朝天,肉骨頭也掉在了一旁。
它可憐地嗷嗷叫喚,元澈連忙追上去,把它抱起,順手撿了骨頭,感謝道:“多謝多謝!差點就跟丢它了,這位大人,我……”
他說話間起身,入眼是比月華更清冷的顔色。
一名白發青年靜靜立在他的面前,容貌清冷,氣質也冷,如柳上煙歸,池南雪盡,眸底凝霜聚華,不似人間尋常客。
元澈面色呆滞,下意識把話說完:“……冒犯了。”
是個白毛啊……等等!白毛!
少年轉身的腳步倏忽停住,噔噔噔倒回了白發青年面前。
像是不喜他如此直白的目光,青年長眉微蹙,攏袖轉身,腳步輕若無聲:“鎮南王世子,莫要失禮。”
嗓音似清泉淌過,宛如浸在冷水之中,整個人極緻疏離,卻也極緻地漂亮。
與其相比,身後幾個捧着漆盒的年輕宮人倒顯得格格不入。
元澈看直了眼。
旁邊有人幽幽地問了一句:“很好看?”
元澈摸着狗頭,情不自禁點了點腦袋。
那人語氣似乎更怨念了,涼涼道:“比我還好看?”
元澈心裡一驚,蓦然轉頭:“你什麼時候來的?”
陸九淵不知何時悄聲站在他身邊,笑意涼薄,瞧着,約莫将方才的一切盡收眼底。
……
裴府。
紫衣青年立在窗前,懷中抱着一隻小犬。
小犬在他懷裡尤其乖巧,嗅着一室墨香,被摸得昏昏欲睡,發出了小小的呼噜聲。
“海德。”裴懷虛微微回首,忽然吩咐:“去問問内城近日是否有宅院出手,兩進即可,地段須接近外城,莫要過奢,也莫寒酸。”
海德詫異道:“大人要開辟園子?何不選一座大些的宅院,無論是旬休賞景,還是邀友玩樂都更方便。”
一隻蛱蝶停在小犬的鼻頭,将它驚起,伸出爪子撥弄,瞧着憨态可掬,完全褪去一月前瘦弱蜷縮的可憐模樣。
裴懷虛眼底含笑,揉揉小犬的腦袋:“太大了,會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