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求于人,要哄着,秦方好扯着獨孤明的袖子晃了晃,連哄帶求道:“沒有沒有!我以為你喜歡,我才想去的。既然你不喜歡,那咱們換個地兒,你想去哪?想去哪都行,我就是看你整日看奏折太枯燥,想約你出宮逛逛。”
他仰着頭,萬分真誠地看着獨孤明,覺得還不夠,又點點頭加重這份真誠。
“真的?”獨孤明臉色緩和些。
“真的真的!千真萬确!”秦方好點頭點的脖子都酸了,“你想去哪?”
獨孤明蹲下身,盯着秦方好看了一會,道:“既然是你約朕,去哪由你來定。”
說完又不放心,繼續道:“不要這個館那個樓,要遠離煙塵,要景色别緻,要幽靜。朕沒别的意思……朕隻是喜靜……”
“我也喜歡!”
這樣的地方,簡直是行兇作惡的風水寶地,秦方好可太喜歡了,當即想出個形勝之地:“城東觀心亭景色秀麗,定更後人煙罕至,咱們今晚就去!”
計劃有變,秦方好借口要提前去布置場地,提前下值了,走前反複叮囑獨孤明,城裡雖然狗吠不驚,但還是要帶上宣風以防萬一。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獨孤明身着月白常服,玉簪束發,信步穿過花光柳影,香塵暗陌,走向隐在林間深處點點火光,遠遠見秦方好在亭子裡朝他招手。
他走近了些,頓步四下環顧一圈。
秦方好見獨孤明止步不前,迫不及待迎上去。
“陛下!”秦方好小跑到獨孤明跟前,往他身後望了望,“宣風流雲呢?”
獨孤明面露不解,偏頭眼神指了指身後的樹林,道:“在那邊候着。”
“在哪裡?”樹林繁枝茂葉漆黑一片,秦方好看不真切,便晃了晃獨孤明的胳膊,“你讓他們過來一下,我有事相求。”
獨孤明臉上的不解更加濃重,微微蹙眉:“何事?”
“買酒,”秦方好道,“我來的急,忘記帶酒了。”
哦,這樣的夜,确實适合小酌。
于是獨孤明拍了拍手,少頃,宣風和流雲自暗林裡出來。
秦方好賠笑把流雲支去城西的一家酒鋪買酒,他算了算,騎馬去來回也至少要半個時辰,應該夠甘棠大展拳腳。
又裝模作樣地交代宣風:“夜間不防有賊盜出沒,你留神點。”
宣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瞅了他一眼,轉身沒入幽黑樹影裡。
秦方好不理會他,轉身笑嘻嘻引獨孤明進亭子。
亭子裡一張石桌,上面擺了幾盤點心,還有一壺茶。
兩人相對而坐,秦方好殷勤地倒了杯茶放到獨孤明前面:“陛下喝茶!”
獨孤明看了眼杯中淺色茶水,冷不丁開口道:“太遠。”
秦方好一愣,忙應和着:“是哈,宮裡到這确實有點遠。”
其實不遠,駕馬車頂多一炷香,比去蒹葭館近多了,小皇帝就是矯情。
“朕說你坐的太遠。”獨孤明看了看他邊上正對涼亭入口的位置,“坐這。”
“這樣啊!”秦方好端着茶杯起身坐到獨孤明指定的位置,眼神不住飄往林間。
他交代過甘棠不要人一來就動手,否則太過明顯。
但還是緊張,緊張得雙手不停地搓膝蓋。
兩人不能幹坐着,秦方好瞟獨孤明一眼,幹咳一聲,沒話找話:“今天月亮好圓啊!”
獨孤明擡頭望一眼墨如漆冥的天幕,沒言語。
“晚上吃飽了嗎?”
“尚可。”
“茶好喝嗎?”
“尚可。”
秦方好時不時望一眼樹林方向,心不在焉地東拉西扯:“你的皇後定下來沒有?”
獨孤明瞥一眼秦方好不住顫抖的雙腿,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道:“尚未。”
“哦,我們這個年紀是該娶親了。”秦方好眉心微蹙,“前陣子我爹娘也說要給我說門親事呢!”
他的親事其實不好說,主要是名聲狼藉。
當然這個“名聲”并非德行方面,故家子弟裡,秦方好算是比較老實本分的,畢竟沒有哪個公卿将相家的公子會起早貪黑幹個從六品。
讓各家待字閨中的姑娘望而卻步的是他病秧子體質,尤其狩獵之後,簡直身敗名裂,人人提起相國府小公子,必定要有四個字——
弱不禁風。
哪個姑娘會願意将終身托付給一個三欠兩好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