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止身形一閃，便浮至他們身前。他看向青衣少年所指之處，成群的魼魚一串串打挺躍上海面，在靈芝燈下宛如魚橋架在空中。青衣少年拉着辛止踩在魚背上，看他們所乘浮槎在一片深藍光暈裡蕩悠。

辛止被迷住心神。白袍少年告訴他，這是未被經文收納的感悟。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聽到這句，他的心被搖晃得叮當響。

青衣少年驚訝叫道：“辛止，看啊，你的道心！”

辛止看見自己的道心被一圈圓包裹。

“造化天，造化天！辛止，你也是三天境的人了！”

青白少年又攜着他，邀着他，墜入海的盡頭。太陽原來是一口巨大的鐘，海水每一次沖擊便讓它發散一道光。那聲音激蕩着他，辛止突發奇想，握住拳頭就是往前一擊！

隻聽雷霆轟鳴，太陽如磐石陷落，震得天地無不抖動。青衣少年攬過他的肩，半是無奈半是歡喜：“壞了，這下天地日月皆不轉了！”

辛止朝他搖搖頭。“不會！”他跑下去，煉化太陽的碎片，成一朱丹，吞咽下肚，“這一次，我想讓太陽出現，它便出現；不想讓它出現，太陽隻能沉寂！”

“好！”這次白袍少年先鼓掌，繼而撫他頂，授他得道感悟。

辛止的道心又長生出一圓。

三人邀着攜着，往海的反方向去。至一處島嶼，上面盡起高台。辛止頂着狂風飛上去，便見一個八腳六眼，渾身泛黑水膿包的怪物坐在那。見到辛止來，怪物怒吼着撲過去，噴薄而出的臭氣熏得辛止睜不開眼。

但他靈敏的感知察覺到怪物的身位，辛止不退反迎，一掌拍向怪物的眼睛，破出漫天血花。如同一隻輕盈的鳥兒，辛止在怪物八腳縫隙裡穿梭，引誘怪物将自己盤成一團麻花。

看向擰成肉球的黑水怪物，辛止揮氣勁而出，一式擊退仍不算完，後續兩招緊逼而去，把怪物壓得起不開身。

他口中念誦術法，彙聚起濃濃雲霧纏向怪物。聽到怪物凄厲的叫聲，辛止才露出微笑。他回頭朝青白二人揮手，示意他們來看他的戰果。

忽然他汗毛一立，身子本能往右避去。原來這怪物還未死透，仍剩兩腳一眼，朝他撲來誓作同歸于盡。

辛止整個人如同繃緊的弦，将白袍少年教會他的所有術法往怪物身上招呼去。最後一招炎龍之拳把精疲力竭的怪物打成了爛泥，自空中零散掉落。

辛止心有餘悸。他回到青白少年面前，還沒說話，便聽到青衣少年賀道：“辛止，你打敗了凝氣天的野獸！普天之下，未嘗有此事發生！”

辛止陡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位少年，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剛擊敗野獸的雙手。

他原來這麼厲害了嗎？

實力竟然比長老們還要厲害！

忽然蒼茫的天空下起了點點雨。可這雨不在他頭上落下，隻在他眼前飄落。

辛止定睛一看，才發現不是雨，而是片片花瓣。

他伸手要去接，卻被青衣少年攔下。

“辛止，那是你的壽元。”

聽到這話，辛止更要往前去。

“不管你接沒接住，你的壽元都不再回來了。”

辛止疑惑地看向青衣少年。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壽元回不來。

“我們讓你免除經文之苦，讓你輕松晉升，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白袍少年答道。

風卷落花，又吹向蒼茫的天空。

“你所擁有的術法，是你的命換來的。”

辛止沒法再無動于衷。

他不顧青白少年的勸阻，撲上去，把片片壽元抱進懷中。

他自然想要術法啊。這一路來他雲遊八方，斬妖除魔，好不自在。

可是——

他剜出朱丹，痛苦地看着這枚隕落的太陽。

懷裡的壽元片片碎成齑粉，他在複雜的情緒裡淚流滿面。

“看來，還沒到時候。”

青衣少年笑道。

白袍少年一言不發，隻一雙清冷的眼睛凝着他。

是悲憫，亦或失望？

“出去吧，雖然你不再記得這裡發生的一切。”

青衣少年袖一揮，高台如玉山傾頹。

“但你總歸是會想明白的。”

辛止猛然驚醒。

他頭昏腦脹，雖然記不清夢的内容，可他仍感知到澎湃的快樂與洶湧的悲傷。

雜役門的雞鳴催促着他們上工。

他摸向自己的臉，發現滿是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