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叛逃之後,夏油傑最先學會的事是如何做飯。
這并不是說他在此前完全沒有下過廚。相反,在他原先的那個家裡,他需要在母親放棄扮演她的角色時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但是,對于一個高中生,當你帶着兩個五歲的小女孩——還是營養嚴重不良的小女孩時,做飯就是一門值得研究的學問了。
不過沒什麼關系,夏油傑在他過去的人生裡已經習慣了做規則裡最完美的人。監護人并不是夏油傑目前人生中最難修的那門課程。所以現在,即使他的肢體稍微有些沉重,當兩位少女乘着粉紅色蝠噴從天而降時,他已經将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在了桌上。
這是在無數黑暗日子裡,支撐着他面對自己一切選擇的時刻。有如黑暗的諷刺劇,他算是實現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有一群被他庇護,也用自己的羽翼遮蔽他的家人;有一張充滿溫馨和關愛的餐桌;桌上流動尊重,愛護和認可。他得到了這樣美滿的結果,代價則是沉重的黑暗,和指着他向下的累累白骨。他的家就這樣立在了一座搖擺的屍山上。
夏油傑用最後的那一份微笑聽他養育的雙胞胎嘟囔今日的趣事。枷場菜菜子已經結束了對早上在花海中和枷場美美子玩鬧的描繪,轉頭抱怨起了下午“招生”工作的不順利。雙胞胎的話語交叉着,相互補完,帶着濃濃的安定和依賴感。
“所以——那個和我們合作的黑中介啊!留着搞笑胡子的那個大叔!”
“超級不靠譜。”
“真的是。為什麼沒有說她家裡的長輩都是咒術師啊?好尴尬!好丢臉!”
“而且,事後追問時他的态度很可疑。”
“簡直是在欺負我們!太過分了吧——夏油大人,你在聽嗎?”
夏油傑猛的回神。他笑着回答:“中介的話都不可以盡信呢。這也是必要的一課哦。”
“诶——為什麼夏油大人要這麼笑啊。”枷場美美子的抱怨轉為了一些擔心:“知道啦,我們以後會注意的。您要準備休息了嗎?”
休息。他已經數不清自己睜着眼看到幾個天明了。
“嗯,要不要休息呢……”夏油傑把手揣進袖子裡,“還是先聽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彙報吧。”
“祢木利久那邊說,如果确定江原由乃也會去本部的話,可能要多請一些老師。”黑發的女孩有些嚴肅的轉達教内事務。
“小孩好像太多了啊,夏油大人!雖然隻帶走了沒人照顧的小孩,那邊的老師也完全忙不過來啦!”金發的女孩一邊這樣說着,一邊靠在了自己半身的肩膀上。
“而且,願意照顧孩子的詛咒師非常不好找。”美美子用菜菜子的手機做示意圖:“目前為止,我們收到的求職申請隻有這幾份。但是裡面……”
“居然除了敵人就是變态啊!”菜菜子來回滑動那幾張看着像入獄照或者精神病院入院照的簡曆照片:“這個!!殺了十多隻小猴子之後居然說自己想來這裡愛護小孩!!誰要信啊!”
“所以,”美美子總結:“現在祢木和古川老師他們完全抽不開身了。我們在計劃去請偏遠地區的咒術師做老師……目前的目标有這幾位:”
她們開始介紹總結出的候選人。從某一刻起,那兩道聲音逐漸模糊,最後開始下沉,如同來自深海。他的耳邊隻剩簡單的低頻音節,語言失去意義,連畫面也看不清了。注意力開始渙散,耳邊突然傳來尖銳的蜂鳴。
夏油傑茫然的眨眼。
女孩們已經停了下來。她們似乎看着他。他……他又走神了。
………………
同一個夜晚,江原由乃的家裡。
夜漸漸變深後,熊貓如約打來了視屏電話。雖然是咒高中唯一的“非人類”,熊貓君卻是他同校的卧龍鳳雛中難得的講人話并且很會和人打交道的類型。即使受制于這幅毛茸茸的軀體,熊貓也可以遠程幫助自己的同期們融入到社會中去。
還可以順便看看遠方風景呢。
視屏接通後,蓮見月影首先看到了熊貓的黑白大腦袋。随後熊貓拉遠了攝像頭,露出他身後探頭探腦的狗卷棘,正在打招呼的乙骨憂太,還連着一個高大的白色腦袋。
“五條老師——?”蓮見月影下意識的想要坐正,聽到動靜的真希剛好猛的越過她,于是兩個少年在手機前擠作一團。
“哈啊?你這個大忙人怎麼也在啊?”真希看向畫面裡難得穿着一身黑色和服的五條悟:“這什麼打扮啊?”
“诶?老師這邊可是難得擠出時間來參加同學們的線上聚會耶!真希好過分哦。”對面的五條悟做出誇張的捧心動作:“和那群老橘子扯皮可是很累的!”
蓮見月影從真希的背後擠出來:“五條老師,之前提的事情有進展了嗎?”
“算是有一點了吧。安心安心,最壞的情況也是月影一個人把小妹妹帶大啦——老師當年可是剛畢業就帶大了優秀的惠哦!一點也不難的。”
蓮見月影瞬間想到了那位穩重的伏黑學弟。他和五條老師相處時的氣氛……是嫌棄吧,怎麼想都是嫌棄中帶一些局促吧!“這個人好丢臉,好想逃”,伏黑學弟絕對是這麼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