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葭玉神色不滿,正欲再說什麼,聽到有人先說話了,“葭玉,你剛才說了闫大姑娘什麼渾話?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張葭玉的臉色頓時煞白一片,身子也輕輕抖了起來,張兼玉忙把她往自己身後拉,“二哥,葭玉嘴快沒能把話說清楚,才引起了闫二姑娘的誤會。葭玉本意隻是奇怪為何闫大姑娘沒有與闫二姑娘一起來玩。”
張昊慢慢走過來停在四人身邊,對着木佛容笑着點了點頭,“佛容妹妹,許久不見了,令尊令堂可還好?”
木佛容也笑着點頭,“勞佑欽哥哥惦記,他們身子還不錯的。伯父伯母身體也可還好?我還想着有些日子沒登門看望二老了,恰好我家三哥讓人從五羊城送了些新鮮玩意回來,我正準備等湛家姑姑的宴會結束了就去府上叨唠呢。”
張昊笑着應下了,轉頭看向闫憬,臉上雖還帶着笑,眼裡卻滿是警告,“闫二姑娘,我們又見面了。”見後者低着頭,身子抖了抖卻沒有說話,他臉上的笑淡了些,“闫二姑娘想來是不記得我了,也是,那夜見面的情形實在是不堪回首。”
闫憬已經在心裡罵娘了,知道那夜的情形不堪回首還提起做什麼?還是當着明顯對他有敵意的張葭玉的面含糊不清的提起,是擔心張葭玉不會造謠嗎?他撇了撇嘴,還是沒言語,反正等會晚宴開始後他就找個機會逃出莊子去了,沒必要多生事端。
張昊還要再說什麼,被人拍了拍肩,他轉頭,湛昭微笑看着幾人,“你們聊什麼呢,這會晚風正涼,不如到溢彩廳去邊吃邊聊?”
一大群人三五成群的繼續前往溢彩廳,闫憬越走越慢,等落到了最後,他啧啧了幾聲,“都是什麼玩意啊,在我面前裝什麼裝,要不是我急着走,非怼死幾個不可。算了,還吃個屁的晚宴,直接走人。”他左右看看,等前面的人群都繞過了寫着“深花”二字的垂花門,他轉身向另一個垂花門走去。
闫憬走到寫着“福甯”二字的垂花門前就停住了腳步,不隻是因為這垂花門關着上了鎖,還因為門前的玉白,它本來趴在地上,察覺到他靠近後,立刻起身,六隻眼睛都警惕的盯着他。闫憬與玉白的六隻眼睛八目相對了一會後,決定還是先去溢彩廳吃了晚宴再做逃出莊子的打算,畢竟他要是硬闖就會和玉白打起來,雖然他不一定會輸,但引來旁人就不妙了。
闫憬惡狠狠的白了玉白一眼,又好奇的踮起腳順着福甯門旁邊的牆洞往裡瞄了一眼,裡面黑漆漆的沒有燈火,他什麼都看不清。他悻悻的轉身要走,被玉白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一撲,踉跄了好幾步後才穩住身形,他回頭瞪着玉白正要發火,卻看見福甯門開了一條縫,門後有一隻眼睛正看着他。
闫憬心裡一驚,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手裡捏了個訣就甩了出去,砸在福甯門上發出了一聲悶響,那眼睛眨了眨,像是被吓到一般從門縫裡消失了,随即門就被關上了,而玉白也回到了福甯門前,撲扇着翅膀驅趕他離開。
闫憬心裡驚疑不定,也不敢再多停留,轉身快步向深花門走去,即将到達門前時,有人從門後轉了出來,他不由得腳下一頓,擡頭看去,就見湛昭站在廊檐上,臉上帶着些許笑意看着他,還不等他開口,湛昭就先說話了。
湛昭帶着一大群人快到溢彩廳時才發現闫憬不見了,他讓湛星月繼續帶着衆人前往溢彩廳,他自己則回頭找闫憬,沒想到剛轉過深花門,就遇見了闫憬,不知闫憬是不是迷路了才沒能跟上衆人。
闫憬靜靜站着,微微仰頭看着站在廊檐下的湛昭,因為燈光的緣故,湛昭臉部的棱角柔和了幾分,讓他臉上的笑意也顯得真誠了幾分,隻是他看向闫憬的眼神裡,依然帶着審視。闫憬與湛昭接觸了這麼多次,知道這人疑心極重,自己若是順着他的話承認自己是迷路了,他肯定不信,那還不如換個他會信服一些的說法。
闫憬慢慢擡腳走上了台階,“多謝四爺擔心了,我沒迷路,隻是感傷了一下自己而已,若我是嫡出,若我一直生活在天京城,是不是我的處境就不是現在這樣的?是不是我也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戴不完的首飾?是不是我也會有家人的疼愛,有那麼多大家族出來的少爺姑娘做朋友?是不是我也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在湛昭心裡,闫澄澄是個有野心有算謀的姑娘,當初在桦蔭鎮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反駁他的話,還鬧死鬧活逼得長者無法第一時間将她弄死;回到闫家後又處處謹小慎微,該鬧就鬧該躲就躲,還會對他挑撥離間。這樣的姑娘,定不會甘心人下的。他看着闫憬,微微眯了眯眼,等着後者把話說完,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姑娘接下來的話定是驚人的。
闫憬每說一句就慢慢擡腳往台階上走一步,等走到湛昭面前,他擡頭看着湛昭的雙眼,嘴角勾了起來,“湛四爺,我與姐姐相比,是不是就隻差了出身?”
湛昭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眼裡的審視少了兩分,“二姑娘若與大姑娘攀比,差的自然不隻是出身。但出身又是任何人都無法自己選擇的,所以隻在意出身,沒有意義的。這裡風大,二姑娘,還是請跟我快些去溢彩廳吧。”
兩人都不再言語,一前一後的進了深花門,穿過院子進了燈火輝煌的溢彩廳。還未走進廳裡,一股暖香就迎面撲來,熏得闫憬頭暈。他放慢腳步,等稍微适應了些這股暖香,剛要進去,聽到右側傳來有序的腳步聲,他轉頭看去,一個少婦領着兩排捧着托盤的丫鬟正走過來,應該是要開宴了,她們來上菜了。他多瞄一眼後就準備進入溢彩廳,可就這多瞄的一眼讓他看清了來人的衣着,不由得慢慢的皺起了眉。
闫憬在自己的世界沒出過國,對于其他國家的認知大多來自網絡,其中有個島國因為與他的祖國有血海深仇,使他總是下意識的對于那個島國的動向多一分關注,也知道了那個島國的很多傳統,其中一點就是在重要時節重大場合時,島國人會身着他們的傳統服飾。闫憬也在網絡上翻看過那個島國的傳統服飾,印象還蠻深,所以此時見到那兩排丫鬟身上與島國傳統服飾極為相似的衣着時,他本能的覺得不舒服。
兩排丫鬟前面領路的少婦到了溢彩廳門前,對着站在門外看着她們的闫憬甜甜一笑,“這位姑娘是第一次來溢彩廳吧?若有什麼不合口味的,請一定告訴我。哦,對了,我是溢彩廳的管事倉木佐知子,姑娘叫我佐知子就好。”
闫憬愣愣的盯着倉木佐知子看,心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他本以為那些丫鬟隻是穿了與島國傳統服飾相似的衣服,可沒想到這個管事的名字就是島國才會有的名字。難道他此時身處的這個世界,也真實存在與他自己世界一樣的島國嗎?這個想法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若真是這樣,那麼這個世界會發生與他自己世界一樣的事嗎?
闫憬聽到有人叫他,他回過神循聲看去,竟是木佛容,她笑着沖他招手,示意他到她身邊去。他穩了穩心神,進了溢彩廳從人群中穿過到了木佛容身邊,短短的數十步,他心思急轉,最終決定不急着離開湛笑俪的莊子,他要先搞清楚他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