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停在側門,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帶着兩位嬷嬷兩個丫鬟等着,湛中律快步上了台階,與管家東郭骞說了幾句話後,回頭看着剛剛上了台階的湛昭與闫憬,“若星,我去回太太話了。先走一步。”
湛昭點點頭沒說什麼,轉頭看着闫憬,囑咐他注意腳下。等上了台階,東郭骞笑着上前,叫了一聲四爺,“軟轎已經備好,還請闫姨娘上轎。”
闫憬聽到軟轎兩個字,心裡想着得虧闫家一直虐待他,不然他的體重肯定會讓擡轎的人起疑心的。他正想着,感覺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回神一看,面前站着粉茶紫茶姐妹兩個,都笑吟吟的看着他,拉着他手的是紫茶。他也對着兩人笑了笑,便跟着湛昭繼續往内走,門口放了火盆,湛昭先跨了過去,回過頭來看着他。
闫憬鼻子輕抽了下,聞到火盆裡有血腥味,但很淡,他低頭看了一眼火盆,沒發現什麼異常後,便也跨了過去,進了門下了台階,進了軟轎,剛坐好,見湛昭彎腰湊了過來,他吓了一跳,以為湛昭也要坐進來,沒想到湛昭看着他微微笑着,舉起了手裡的黑布條,“委屈你一會。”
闫憬的雙眼被蒙住了,他伸手摸了摸那個結,感覺挺繁瑣的,若是拿下來,他應該是無法系出一模一樣的結。他撇了撇嘴,放下手放松的坐好,幹脆還閉上了眼。軟轎晃晃悠悠的走了好一會後,終于停住了,随即被放下,有人伸手拉住闫憬的手把他帶出了軟轎,扶着他往前走,快到門檻時開口提醒他注意。
闫憬聽出是湛昭的聲音,就想把手抽回去,卻被湛昭抓得更緊,“澄澄,莫鬧。”
闫憬想着自己看不見,鬧起來的确會吃虧,不就是被湛昭拉着手嗎?湛昭都不怕他怕什麼。緊了屋子,又過了一個門檻後,走了幾步後他被扶着坐下了,感覺是床。他擡手去摘布條,湛昭卻按住了他的手,“我來。”
湛昭拿下了布條,看着眨巴眼睛的闫憬,“我有空來看你。紫茶粉茶你是認識的,二姐怕你人生地不熟處處為難,便把她們兩個還有兩個小厮都送了你,賣身契在百寶閣裡。若有什麼事我能幫忙,你就讓他們去我院子找我,我若不在,就讓他們把事情告訴我的大丫鬟言如言卉。”
闫憬可算不眨巴眼睛了,打量着一片紅色的房間,對于湛昭的話當沒聽見。等湛昭走了,紫茶粉茶進了卧房,兩人都笑着,站在不遠處看着闫憬。闫憬起身伸個懶腰,“聽說二姑娘還送了我兩個小厮,在哪呢,讓我看看。”
粉茶出去叫人,紫茶走到闫憬身邊,伸手理了理他的衣服,掀開簾子請他到了堂屋裡就坐。闫憬端着茶杯還沒喝兩口,粉茶就掀開簾子帶着兩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小厮進來了,“姨娘,他們來了。”
兩個小厮行禮後就垂手站着等闫憬發話,他放下茶杯,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掃過,“我不知道二姑娘為何把你們四個送給我,但既然跟了我,就得忠心于我,若是做不到,現在就回去二姑娘那裡,我不怪罪。若是現在不走,日後又來玩心眼背叛我,那你們隻有死路一條,到時候莫說你們是二姑娘那邊來的,連二姑娘我也會去問罪的。你們,走不走?”
四個人互相看了幾眼,一起搖頭,齊刷刷的說不走。闫憬不解,“為什麼?跟着我能有什麼好處?”
紫茶上前,“姨娘,我與妹妹在二姑娘那邊是三等丫鬟,他們兩個是三等小厮,跟了姨娘後我們就都是一等了,月俸高了很多。光是這一點,對于我們這幾個還要将錢送回家去養弟弟妹妹的人來說,就足夠了。我與妹妹在姑奶奶的莊子上也照顧過姨娘,知道姨娘是不會苛刻下人的好主子,因此,我與妹妹是絕對不會走的。他們兩個與我們也相識多年,信得過我們,自然也不會走的。我們既然日後要跟着姨娘就絕不會背叛姨娘,若是姨娘不信,我們可以起誓。”
闫憬想了想,“好,你們起誓。如果日後背叛我,就讓湛韫死無葬身之處。”
四個人齊齊一怔,都錯愕的看着闫憬,顯然他們都沒想到闫憬會讓他們拿湛韫起誓。紫茶第一個回過神來,“好,我以四少起誓。”其餘三人似乎以紫茶馬首是瞻,聽到她起誓後,也都跟着起誓。
闫憬似笑非笑的看着四人,等四人都起誓後,他起身向院子裡走去,“你們隻要不背叛我湛韫就沒事,對吧?紫茶留下,你們先下去吧。院子裡到處看看,有沒有什麼要添補修葺的。”
闫憬站在抄手遊廊上,打量着院子,這個院子極大,花草樹木卻不多。院門處左側有一棵看起來年歲不小的垂絲海棠,下面搭了一個秋千;右側卻是一棵看起來種了沒兩年的梅樹,枝丫上滿是花苞;靠近屋子處有一棵粗壯的枇杷樹,下面放了一張石桌與四張石凳;院子中央用高高矮矮的瓦缸做了小瀑布,中間圈了個小魚池,瓦缸與魚池裡錯落有緻的種了好幾種水生植物;圍着瓦缸一圈混着種了好幾種高矮不一的花卉,隻是眼下都不是花期,也看不出種了什麼。
院子裡除了闫憬入住的三間正房,還有偏房與廂房,難得的是竟還有個小廚房,隻是這院子的後院被圈到了湛韫的院子裡,若是要從後院出去,還得先到湛韫的院子裡再從他那後院出去。闫憬對于有沒有後院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院子裡那些空着的土地,那肥沃的黑土地讓他極為眼饞,要是用來種菜,菜一定會長得極好。
紫茶不知道闫憬留下自己有什麼話要說,一直惴惴不安等着,可沒想到闫憬站在遊廊上看了一會後,突然笑了起來,還一邊笑一邊搖頭,然後自己掀開簾子回屋去了。紫茶忙跟了進去,“姨娘,怎麼了?”
闫憬是被自己氣笑的,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在什麼地方,還想種菜,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自己認知裡的真實世界了。聽到紫茶的問話,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幽怨,“想我家四少了,怎麼還不來找我。”見紫茶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思議,還不得自主的側了側頭,像是懷疑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他擺了擺手,“我家四少不是你家的四少。這些東西能吃嗎?”
紫茶以侍奉主子多年的專業能力強迫自己抛開了剛才聽到那些話,轉頭看着堂屋桌上放的東西,“姨娘每樣少吃些應該是沒問題的。”
闫憬真的每樣都嘗了點,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都是好看不好吃但能吃的東西。他今天起的太早,折騰到快中午,已經有些困了,連打了幾個哈欠後,他決定睡個午覺。紫茶跟在他身後,好幾次想說什麼,可直到他甩了鞋子蓋了被子沉沉睡去,她也沒能找到開口的機會。
紫茶關了窗戶,退出卧房帶上了門,掀開簾子出去,院子裡粉茶神色緊張,正咬着手指盯着簾子,見她出來忙跑上台階,在她耳邊低語,“姐姐,老太爺去了。太太說是姨娘克的,要讓人将姨娘弄到莊子上去。”
紫茶身子一抖,“确定老太爺真的去了?”
粉茶連連點頭,“東郭管家帶人把老太爺的棺材從倉庫裡拿出來了,還吩咐全府披白。我還看見幾個姑娘少爺穿了白,都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紫茶立刻将院子裡的四個二等丫鬟與兩個粗使婆子以及兩個一等小厮四個二等小厮都叫了過來,讓她們立刻把院子裡的喜慶裝飾全去了。十幾個人一起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終于把院子裡都清理好了,紫茶讓粉茶帶上兩個丫鬟兩個小厮去庫房領白布,她則又帶着其他人把院子裡外都詳細檢查了一遍,以保證沒有遺漏。
粉茶回來時,雖得了白布,臉色卻不怎麼好看,紫茶一問才知道是被其他院子裡的大丫鬟擠兌了一番,好在懷萱出現及時,那些人才沒敢繼續往下說。紫茶安慰了粉茶幾句後,便讓所有人都快些換了素衣披上白布,她也拿了一大塊白布輕手輕腳的進了卧房,剛到床邊就見闫憬睜開了眼,“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