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坐起來,冷着臉看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月落廳裡的湛昭,“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我的丫鬟呢?”廳外已是傍晚時分,廳裡角落處點了燈,柔黃色不算太亮,把廳裡照的有些暗,也讓闫憬看不清湛昭的表情,等湛昭緩步上前停在熏籠旁,闫憬才發現他嘴角帶笑,不由得皺眉,“我問你話呢。”
湛昭臉上的笑容深了些,“我為何不敢出現在姨娘面前呢?我有話要與姨娘說,便讓幾個丫鬟都退下了。姨娘莫怕,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她們的。”
闫憬嗤之以鼻,把披風往上拉了拉蓋到胸部,“我怕你?笑話。你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湛昭卻又不言語了,闫憬也不催促,隻是側頭看着月落廳外的景色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在一切都融入黑暗的刹那,廳外的石燈由遠及近依次亮起,陷入黑暗的美景在柔和的燈光下再次顯現,多了一份白日裡所沒有的魅惑之感。他正看的出神,聽到了腳步聲,下意識的回頭,就見湛昭走到了他面前,緩緩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雙眼,語氣笃定的開口,“你不是闫家的二姑娘,也許你的名字是真的,但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尤其是,”他停頓了下,又笑了起來,眼裡卻滿是殺意,“你不是女兒身。”
闫憬也盯着湛昭的雙眼,聽完他的話,心裡雖慌極了,臉上神色卻是沒有半分異樣,“你說我不是,我就不是了?再說我都給你父親做妾了,還是女兒身的話,說出去,丢的可不是我與闫家的臉面。怎麼,要我脫了衣物讓你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女子嗎?”
湛昭搖頭,“闫家可養不出你這樣的女子。闫家老太爺與老太太,皆是看似精明卻都目光淺薄,老爺與大爺都是廢物,太太也是面子精明實則蠢笨,二爺倒還算是個人才,可惜也扛不起眼下已被卷入皇室奪嫡的闫家,至于闫泠泠,呵,腦子裡隻有男人。你卻不一樣,在桦蔭鎮時我就發現你極會僞裝也極會變通,為達目的會隐忍也會撕破臉面鬧一場,那時我是提議長者弄死你的,我就是想看看在那樣的情況下你要怎麼辦,沒想到你不但沒死還被闫潇帶回了天京城,成了闫家二姑娘。我在闫家見到你時,就很欣喜,此後一件件的事越發肯定了我的想法。我又讓人去桦蔭鎮查了闫澄澄的過往,所得到的證據都證明了現在的你絕非真正的闫澄澄,需要我把那些證據給你看看嗎?哦,還有證人。”
闫憬靜靜聽着湛昭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長串話,臉上漸漸浮出了笑意,等湛昭說完,他本微微直起的身子放松下來,重新躺回美人榻上,伸手遮住嘴打了個哈欠,“既然四爺說的如此笃定,那就直接去告訴大帥好了,何必先來找我說上這麼多話?證據也好證人也好,煩請四爺直接送給大帥去定奪。叫我丫鬟過來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湛昭沒動,“我問過在闫家伺候你的丫鬟嬷嬷了,你從未來過癸水。”
闫憬放下手,臉上的笑容變成了似笑非笑,“四爺既然都讓人去桦蔭鎮查過我了,自然該知道我以前過得是什麼日子,因此到現在癸水還是時有時無不也正常?不過我現在是大帥的姨娘了,過上了好日子,不但癸水會正常,等出了孝,得了大帥喜愛,再給四爺添幾個弟弟妹妹應該也沒問題的。若四爺實在擔心我的癸水,不如我來了癸水就讓人回府告訴你可好?”
湛昭的臉色陰沉下來,盯着闫憬的眼神如一條毒蛇看見了獵物,闫憬卻不怯他,就半躺在美人榻上似笑非笑的與他對視。到底是湛昭先挪開了目光,随即他站起轉身就走,等他走了沒一會,願樂和願願跑了進來,見闫憬還躺在美人榻上,好似沒什麼事,兩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闫憬看向願樂,“四爺來了,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願樂忙解釋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闫憬在美人榻上剛睡着湛昭就來了,領路的小丫鬟當時就跑了,湛昭讓她與願願也先下去,她不肯,湛昭又說她去對面等着,他隻是有幾句話要與闫憬單獨說,她去對面能看清這裡的一切隻是聽不到聲音罷了。願樂說到這裡,有些心虛的低下頭,說她還是不肯去的,可湛昭說若她不過去,就要将她與願喜都攆出湛家。
願樂解釋時,闫憬一直看着她,等她說完跪下後,他又看向了願願,“是這樣嗎?”見願願連連點頭,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願樂身上,“起來吧,以後再有這樣的事要先叫醒我。記住,你是我院子裡的人,不管是誰要攆你出去,都得我同意的。東西都拿上,我們回去吧。”
闫憬回了院子剛上了暖榻,願喜就帶了兩個婆子進來,一個衣着稍好儀态也不錯,應該是貼身伺候主子的嬷嬷,另一個神色有些畏縮的則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下等婆子。願喜先把衣着稍好的婆子介紹給闫憬,“姨娘,這位是姑奶奶派來的路嬷嬷。”
闫憬喝着茶,眼皮都沒掀一下,“我這院子可住不下更多的人了,路嬷嬷哪來就回哪去吧。”
倪嬷嬷滿臉堆笑,“姨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姑奶奶讓我過來是擔心姨娘初來乍到不熟悉這莊子住得不習慣,我每日早上過來伺候姨娘,不在姨娘這裡留宿的。”
闫憬聽她這麼說便沒再吭聲,願喜忙又介紹另一個婆子,“姨娘,這位是花管家遠房嬸子,莊子裡的人都稱呼她龍嫂子,此前是在大廚房做事的。我讓她做了晚飯,姨娘嘗嘗合不合口,若是合口,我去找花管家說一聲,留她在我們院子裡的小廚房做事。”
提到小廚房,闫憬就想起了那夜消失在廚房裡的人,他懷疑廚房裡有暗道,可願喜幾人這兩日不斷在廚房裡進進出出,也沒發現廚房裡有什麼不對之處,要麼就是她們發現了但沒告訴他,要麼就是暗道極為偏僻她們還沒發現。他想了想,看向願喜,“廚房裡好好查查有沒有洞,免得進了老鼠偷吃了東西。”
願喜應下了,“姨娘,都已經掌燈了,飯菜要不要現在拿上來?”見闫憬點頭,她便帶着龍嫂子出去了,留下路嬷嬷在闫憬跟前伺候。她回來的也快,飯菜早就準備好了在竈上熱着,這會直接端過來就行。
闫憬此前在T7火車裡打鬥了良久早就餓了,雖洗澡前吃了兩塊點心墊了墊,可依然餓得很,等飯菜端上來,他看了一眼,至少賣相不錯,每道菜都夾出一筷嘗了嘗,味道也還不錯,便不再言語吃起飯來。他一口氣吃了兩碗飯又喝了一碗湯才放下筷子,“你們也快些去吃飯吧,我這裡暫時不用人伺候。”
願喜等路嬷嬷等人都出去了,才進了西房拿出筆墨紙硯放在暖榻小桌上,“姨娘,這些可夠用?”
闫憬翻了翻紙,見就是普通的宣紙,也沒多說什麼就點了點頭,“願喜,跟在我身邊的這幾個人裡,你年紀最大,有些事我就與你說了,你們幾人的賣身契都在我手裡,我若不想打發你們走,誰說話都沒用的。我倒也不指望你們對我多忠心,但也不要有背主的念頭。她們幾個年紀小些,容易被人哄騙吓唬住,你要多提醒她們。”
願喜先是一怔,随即臉上露出驚慌之色,“姨娘,是願樂與願願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闫憬又翻看毛筆與硯台,“你自去問她們吧。還有多留意路嬷嬷與龍嫂子。還有,”他叫住願喜,“把我換下來的衣物鞋襪都燒了。”見願喜滿面疑惑,他笑了笑,“辭舊迎新嘛,那些衣物還是我身為闫家二姑娘時做的,往後可不适合再穿了。去吃飯吧,别忘了把那些衣物燒了。”
等願喜出去後,闫憬攤開宣紙,拿起筆畫符,第一張符花了些工夫,畢竟有好幾個月沒畫了,手都生了,又畫了幾張後速度就快了起來。他一口氣畫了近三十張符後,才放下筆長長出了口氣,目光在畫好的符上一一掃過,确認都無誤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把那些紙都卷了起來,拿上火折子下了暖榻到了院子裡,點着火折子把畫了符的紙點燃丢在地面,等紙都燒成灰燼被風吹散在漫天雪花裡,他才轉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