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接過小袋子的刹那憑着觸感就知道裡面放了什麼。之前願喜收拾那幾個箱子時,的确是隻有衣物與不怎麼值錢的首飾,而沒有他之前與湛霜月說過的黃魚,他還以為是湛霜月反悔不想給了,現在聽湛韫這話,神色一喜,又捏了幾下小袋子确定有幾根後,看着湛韫笑眯眯的道謝,“多謝四少特意送來了,若不嫌棄,就在我院子裡用早飯如何?”
闫憬從屋頂落下那一幕已經被院子打掃的願平願安、廚房裡的龍嫂子路嬷嬷看見了,他們說話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了什麼自然也被聽的一清二楚,此時聽到闫憬留湛韫吃早飯,旁人都還沒什麼反應,路嬷嬷卻屁颠颠的快步過來了,“四少,剛熬好的銀耳羹,吃些暖暖身子再走吧。”
湛韫上下打量了路嬷嬷兩眼,皺眉,“你不是姑姑院子裡的粗使婆子嗎?在這裡做什麼?”
闫憬也瞄了路嬷嬷一眼,見她神色讪讪的,便笑着開口,“是我求姑奶奶撥兩個人借我用用的,龍嫂子手藝還是可以的,四少真的不留下吃些?”
湛韫搖頭,臉上顯出嫌棄之色,“你吃吧。”他說完也不等闫憬再說什麼,跳下廊檐快步向院門走去,對向他行禮的願平願安視而不見,快到院門時卻腳步一頓,神色不善的看着正要步入院子的幾人。
走在最前面的闫泠泠看到湛韫先是一驚,随即回頭向身後看去,見湛昭湛中律與張昊皆是神色有些錯愕,顯然也是都沒想到一大早的會在闫憬的院子裡見到湛韫。闫憬收好小袋子剛吩咐了願樂給他端碗銀耳羹來,還沒來得及轉身進屋,看見幾人呆在院門處,不由得眼角跳了跳,心想今天難道是什麼好日子嗎,怎麼一大早的這麼多人來找他。
願樂動作很快,轉眼就把銀耳羹端來了,闫憬也不進屋了,就端着銀耳羹站在廊檐下,一邊慢慢吃着一邊看戲,隻是可惜沒吃兩口,闫泠泠就繞過湛韫快步向他走了過來,上了廊檐也不顧他手上還端着碗,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妹妹,祖母,祖母去了。”
闫憬把碗換了個手端着,看看哭的稀裡嘩啦的闫泠泠,又看看正走過來神色各異的四個男子,低頭想了想後,把銀耳羹遞給了願樂,順手拍了拍闫泠泠的肩,“姐姐保重身子,節哀,我不能回去祭奠,就請姐姐把我的哀思帶回去吧。”他擡手假模假樣的抹了抹眼角,随即看向湛昭,“四爺,姐姐與祖母感情深厚,突然得了這噩耗,我擔心她太過傷心壞了身子,還請四爺送姐姐回闫家去。”
湛昭沒言語,張昊先是冷哼了一聲,又冷冰冰的盯着闫憬,“闫大姑娘傷心的很,可闫姨娘卻絲毫不見悲傷之意。難道是養在鄉下養的不知道孝字了?”
闫憬定定的看着張昊,突然冷笑起來,“張二爺,我現在是大帥的姨娘,老太太讓我來姑奶奶莊子上休養,若要去何處定要老太太允許方可。可眼下派人去天京城禀告老太太,先不說一來一回再到我回闫家是否還趕得上見祖母最後一面,就說新年裡為了一個姨娘的祖母去世而叨擾府裡的祥和,惹了衆人不快的後果,張二爺願意替我承擔嗎?若再因此使得我被大帥不喜而不得留在湛家又無法回去闫家,張二爺你要養着我嗎?”
張昊被噎住,一時說不出話來。闫憬不再搭理他,收回目光看着闫泠泠,與她迷茫的目光對上,他輕輕歎了口氣,“姐姐快些回去見祖母最後一面吧,也不枉老太太對你的疼愛之情。姐姐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該自己拿主意了,身邊的人也該多留心,看看到底誰是真心對你的。”
闫憬拿開了闫泠泠還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往旁邊走了兩步,對着天京城方向跪下磕了四個頭,起身時滿臉淚水,嘴裡低聲念叨着什麼。闫泠泠呆愣愣的看着他跪下磕頭又起身,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用力的吸了口氣,“妹妹,我回去了。你,多保重。”
闫泠泠轉身就向院子外面跑,張昊喊了一聲闫大姑娘,見她沒搭理,不由得又回頭要瞪闫憬,卻被突然上前一步的湛昭擋住了目光,他一怔,等聽到湛昭說了什麼,火氣騰的就冒出了,一把抓住了湛昭的肩,“湛若星,你剛才說的什麼話!”
湛韫不高興的拍了拍張昊的小臂,“張佑欽,你是不是太過放肆了?若星隻是對姨娘說了幾句節哀的話,有什麼不對的?值得你這番大呼小叫?”他瞄了湛中律一眼,“你也覺得不對嗎?”見湛中律搖頭,他就冷哼起來,白了張昊一眼,“你看,我們都覺得沒問題,你覺得有問題是為什麼呢?啧啧,難道你心裡在想着什麼龌龊事?比如家裡的姨娘與你之間勾勾搭搭的暧昧不清?”
張昊臉色劇變,猛地轉頭看着湛韫低聲怒吼,“湛朦皊,你在胡說什麼!”他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快步走向聽到他們的話而停下腳步回頭的闫泠泠,“泠泠,你聽我說,湛朦皊那小子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闫泠泠的目光在張昊與湛昭身上來回移動,最後臉上露出一個慘笑,“佑欽哥,若星沒錯,你想的太多了,若星,我要趕回家去,你可以幫我請花管家備車嗎?”
湛昭沉默不語的走到了闫泠泠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後微微歎了口氣,“走吧,我陪你回家去。”
看着湛昭與闫泠泠手拉着手走遠,張昊恨得咬牙,臉上的神色也扭曲起來,從他身邊路過去追湛昭的湛中律微側頭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警告。張昊與湛中律的目光對上,立即回過神來,跟在湛中律身後也快步出了院子去追湛昭闫泠泠了。
闫憬從願樂手裡拿回銀耳羹一口氣喝完了,把碗遞給願樂時看着又轉身走了過來的湛韫,“四少這是又打算在我這吃早飯了?願樂,擺飯吧。”
闫憬進了屋子,打掃好卧房又将床上被褥換了下來抱着髒衣物的願喜正好走到門口,他側身讓開,“用熱水洗吧,别凍了手。”
湛韫跟進了屋子,與闫憬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暖榻上,皆是沉默不語的看着願樂擺放飯菜碗筷,等願樂退到屏風外,湛韫從小桌下面将一張紙推到了闫憬腿邊。闫憬随手拿起卷進袖子裡收好,面不改色的拿起了筷子,請湛韫用飯。
兩人沉默的用完了早飯,湛韫漱口後,在願喜端來的水盆裡洗了手,便起身往外走,他走的極快卻腳步輕盈,掀開簾子的動作又輕柔又迅速,使得站在門口伸長脖子偷聽的路嬷嬷來不及躲閃,差點就與他撞上。
湛韫面無表情的看着臉如讪笑的路嬷嬷,突然冷哼一聲,“你好歹也是姑姑院子裡的老人了,莫要丢了姑姑的臉面。”
路嬷嬷讪笑着也沒解釋,隻是點頭哈腰的要送湛韫出院子,她剛走了一步,就聽到屋子裡闫憬叫了她一聲,她腳下一頓,有些不情願的轉身進了屋子走到了還歪在暖榻上的闫憬面前,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闫憬說話,她便擡頭看了一眼,沒想到正好與闫憬的目光遇上,見闫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也厚着臉皮陪笑,“姨娘叫我進來可是有事要吩咐?”
闫憬點頭,坐正了身子,“路嬷嬷,聽說你是本地人,那我有些事,你應該能給我答案的。我來了姑奶奶的莊子也有二十多天了,還不知道這莊子坐落何處,不如你就從這裡說起。”
路嬷嬷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闫憬,好似沒聽懂闫憬問的是什麼。願喜忙給她解釋,“姨娘是問你,這莊子在哪個縣哪個鎮子上,有沒有出了天京城。”
路嬷嬷哦哦了兩聲,“回姨娘,我們這莊子在順平鎮,順平鎮是江縣的,江縣雖偏,但也沒出天京城,我記得好像是在天京城最東邊。”
闫憬點頭,“那從這莊子到鎮子上坐馬車要多久?”
路嬷嬷在心裡算了算,“坐馬車大概要跑小半個時辰,姨娘問這個做什麼?”
闫憬沒回答她的問題,“那姑奶奶這莊子附近還有湛家哪位少爺或姑娘的莊子嗎?”
路嬷嬷遲疑了下,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隔壁丹河鎮上有四爺的莊子。别的少爺姑娘沒有聽說過,應該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