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被祝嘉攙扶着下了馬車,一眼就看見了一艘輪船停靠在碼頭上,願喜幾人拎着大包小包已經上了船,正往船艙裡走。闫憬四處看了看,除了祝嘉以及剛才從馬車裡出去的段希維,還有七八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有挑擔有背包,正齊刷刷的在岸邊等着。
祝嘉把闫憬扶上了船,願喜急匆匆過來,扶住了闫憬另一條胳膊,“姨娘小心腳下。”
等進了船艙,願樂已經把被褥都鋪好,與願喜一起把闫憬扶到床上,用兩個枕頭抵在他背後,又把一張小桌放在他面前,放上了茶點。祝嘉探頭探腦的看了會,“闫姨娘,我就在門外,你休息吧,這輪船順水,比馬車快多了,應該後半夜就能到長甯鎮了。哦,藥!”
闫憬靠着枕頭看着窗外的景色,不一會祝嘉又進來了,一手端着盛滿了藥的杯子,一手拎着熱水瓶,把兩樣東西都交給願喜後,把闫憬一頓要喝六杯藥的事交代了,便出去找段希維說事去了。
闫憬也不再說什麼,一口氣喝了滿滿六杯的藥後,也忍不住打了個嗝,感覺自己晚飯也不用吃了。藥有安神助眠的效用,闫憬沒一會就想睡了,他打了個哈欠讓願樂把枕頭拿走一個,在願喜的幫助下躺了下去,讓願喜願樂都出去後便閉上了眼。
可這一覺,闫憬睡得并不是很好,他一直在做噩夢,夢見湛韫死在了鶴翔廳裡,被僵屍撕咬的面目全非,渾身上下的肉都被啃食幹淨了,散落了一地的森森白骨,他正撿白骨時,有風呼嘯而過,把他吹倒在地,連眼都睜不開了。等風過去了,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闫家太太的院子裡,一個中年男子背對着他正與闫家太太說着什麼,闫家太太情緒激動,一隻手指着他語速極快的對那中年男子說着什麼,他下意識的往前兩步,想聽聽兩人說了什麼,卻感覺背後有人靠近,他回頭看見了闫泠泠的臉,他還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就感覺自己被刀紮中了心窩。
闫憬感覺自己要不能呼吸了,心跳越來越快,終于在快憋死的時候,猛地睜開了雙眼,盯着天花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心裡暗罵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夢。他又躺了會,感覺周圍安靜極了,他想了想,喊了願喜兩聲。
願喜推門進來,快步到了床邊,“姨娘,你醒了。要喝水還是上淨房?”
闫憬讓她搭把手,自己也撐着床坐起身來靠在墊高的枕頭上,“外面怎麼這麼安靜?”
願喜把被子掖好,“剛上船時,祝姑娘就讓大家動靜輕些,莫吵了姨娘休息。這會又夜深了,大多數人都睡了,也就更安靜了。姨娘要吃些東西嗎?小廚房裡備了菜,熬了湯,煮了粥,姨娘想吃什麼,我就讓小廚房做去。”
闫憬覺得口裡沒味,想了想,讓願喜叫小廚房煮碗面,再炒兩個濃油赤醬的菜。願喜轉頭吩咐願樂去小廚房傳話,自己則把闫憬要睡時撤下去的小桌重新安置好,“姨娘,等吃了面,再喝藥吧,免得沒了胃口吃面。”
闫憬沒言語,隻是點了點頭,轉頭看着窗外的夜色。他心裡有些發慌,船上過于安靜,可以說是因為祝嘉的要求,可河面上也那麼安靜,就有些奇怪了。他想了想,回頭看着願喜,“這會河面上就我們一艘船嗎?”
願喜點頭,“聽祝姑娘說,很多船入夜後就停靠在岸邊不走了,多數是因為看不清河面。我們這船有大燈亮得很,又趕時間,便不停靠了連夜走。”
小廚房把魚湯面與兩道濃油赤醬的炒菜送來時,祝嘉也來了,她哈欠連天的坐在床邊,瞄了兩眼小桌,有些訝異,“你吃這些,不難受嗎?”
闫憬歎氣,“嘴裡沒味,就想吃些濃油赤醬的菜。你是睡了一覺還是還沒睡?”
祝嘉的食欲也被勾起了,拿過托盤上的幹淨碗筷,先給自己盛了一小碗面,“分點面給我。我睡了一覺了,可睡得不安穩,聽到你這邊有動靜,就過來看看。”她小口小口吃着面,“從上船開始,我就心慌,總覺得要出事,可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哪裡能出事呢?”
闫憬也吃了兩口面,突然心裡一咯噔,“祝嘉,湛昭和闫泠泠還有張家二爺張昊是不是還在姑奶奶的莊子上?”
祝嘉一口面已經送到嘴邊,聽到這話一愣,下一秒她猛地起身,連筷子掉了都顧不上,“怎麼把他們三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