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有這樣的感覺,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改變了。他彎腰撿起百年正要起身時,眼角餘光掃到了一雙鞋,他身子一僵,保持着彎腰的姿勢不動,微微側頭順着那雙鞋往上看了過去。那雙鞋的主人是老熟人了,蛇婦黃瓊。但此時的她站在那裡閉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樣,雙手将一個襁褓抱在胸前,裡面有什麼一直在蠕動。闫憬握緊百年慢慢的起身,雙眼緊盯着蛇婦黃瓊,腳下緩緩的向那扇門退去。
當闫憬碰到門而退無可退時,他又聽見湛韫輕輕的喊了一聲澄澄,随即又輕輕的歎了口氣。他的心猛的一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裡蔓延開,他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睜眼後牙一咬心一橫,轉身走進了那扇門裡。在他進入那扇門的刹那,蛇婦黃瓊睜開了眼側頭看了過來,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嘴裡輕聲的說了句什麼,襁褓裡的東西就不再動了。
門後是往下的台階。闫憬循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慢慢的一節一節往下走,牆壁上隔不多遠就嵌有一顆照明的珠子,雖不算亮,但至少能讓他看清周圍。這牆壁與台階皆不知是什麼材質,在那珠子的映照下泛着微弱的如玉般的白光。闫憬打量了牆壁兩眼,莫名覺得不舒服,便專注腳下,又走了十幾節台階後便拐了個彎,他走過去,依然是往下的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台階。他就那樣跟着栀子花香往下走着,拐過了一個又一個彎,在他以為自己永遠走不到底時,終于看見兩扇看不到頂的朱紅大門聳立在最後一節台階前。
闫憬看着那兩扇朱紅大門,覺得那門上雕刻的東西眼熟,他努力回想到底在何處見過,不一會他就猛地瞪大了眼,神色裡滿是不敢置信。他想起來了,是在他小時候被綁的那個房間的地面上!他看着那兩扇朱紅大門,不知不覺的陷入了回憶中,他記得那人發現他不在原來的位置後,就用什麼東西敲着那些紙箱子哼着一首很奇怪的歌謠開始尋找他。芳傾玖把他抱在懷裡,一手緊緊抱着他的腰一手緊緊的護住他的後腦,躲在一個巨大的紙箱後面。當那個人慢慢靠近時,他感覺到芳傾玖在輕微的顫抖,然後好像有光閃過,他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飄了起來。
闫憬直到現在還記得那種奇妙的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分為二,一部分依然在芳傾玖懷裡,另一部分卻飄了起來,最終停靠着天花闆,使得他能夠看清整個房間。房間裡的紙箱實在太多了,雜亂無章的放着,但看久了又感覺那像是一副圖案。他看得入迷,牢牢的記住那副圖案,都忘了另一個自己與芳傾玖。直到又感覺有光閃過,他才下意識的往芳傾玖躲着的地方看去。
闫憬想起他看見有個女子站在了那紙箱前,長長的袖子遮住了她的雙手,使他看不清她手裡拿了什麼,但有血從袖口滴落。那時還停靠在天花闆上的他飄了過去,看見了紙箱後面已經倒在地上圓睜着雙眼的芳傾玖,她死了,而被她抱在懷裡的另一個他,不見了。又有光閃過,他下意識的看過去,有火燒了起來,那些紙箱裡好似有活物一般動了起來,在大火裡晃動不已,終于,有一個紙箱從裡面被打開了,一支被燒的焦黑的人的胳膊伸了出來,然後一個孩子從裡面站了起來,他全身都被燒焦了,與一塊黑炭沒有差别。
闫憬記得那時的自己呆愣愣的看着那個孩子,即使他已經面目全非,但本能還是讓他認出了那孩子是誰,那就是他自己,确切的說是被芳傾玖抱在懷裡的另一個他自己。大火很快燒盡了房裡所有的紙箱,滿地灰燼裡隻剩下了那個女子與被燒焦的他,而芳傾玖的屍骨卻不見了。他感覺不對勁,那女子似乎也察覺到什麼不對,略帶欣喜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轉頭,又有一道光閃過,房間裡生出無數飓風,将滿地灰燼揚起。
即使現在是在回憶,闫憬也忍不住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歪了下頭。他感覺飓風裡有人,那人好像還背了什麼東西,那人走到了他面前,他先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随即那人用溫暖柔和的東西摟住了他,還摸了摸他的頭,低聲說了句話。閉着眼的闫憬神經質的又歪了下頭,他覺得那人說的那句話對他很重要,也許能夠讓他記起自己缺失的一段記憶。但不管他怎麼努力回想,依然想不起那人到底說了什麼,可那種被溫暖柔和包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好似自己此時真的又被那人摟住了一般。
念頭及此,闫憬猛地睜開了眼大口喘着粗氣,身子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着,他扶着牆壁穩住身子,眼神驚恐的看着那兩扇朱紅大門。太可怕了,明明是在回憶,怎麼會有越來越強烈的真實感?是這兩扇朱紅大門上圖案的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