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多少帶些慌亂的人群相比,闫憬簡直冷靜過頭了,他催促着湛家這些少爺們去大客廳後面的廂房裡擡出湛大帥的遺體。而他們,已經多少從那些匆匆路過他們身邊的人的隻言片語中,知道廂房中必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雖還沒有親眼見到,可也能猜出個大概,隻怕,湛大帥是起屍了。
闫憬再次催促了一遍,見這些少爺們還是站着不動,他冷笑了一聲,“大帥屍骨未寒,諸位少爺不快些将他遺體擡入棺,都站在這裡盤算什麼呢?也對,我不過是代表二姑娘,我的話,諸位少爺自然是不會聽的。現在老太太與大帥都去了,二姑娘又肩負天下不可回來,能站出來主持事務的也隻有太太了。”他說到這裡,掃視了一眼不遠處的女眷,高聲叫了一聲東郭管家,“太太呢,去請太太來!”
湛晖微微皺了皺眉,叫住了在門口轉身就要走的東郭骞,随即又與湛暄對視一眼,便回頭看看身後幾個弟弟,低聲說了一句“走吧”,就帶頭往後面走去。這會大客廳裡的人群已經散了不少,闫憬見呂仲嗣與崔宏磊站在門口并沒有進來,便向兩人走去,“這段日子來客太多,又是遠親近親男親女親混在一處,一旦有個什麼意外,定要出事的。從現在開始,不管遠親近親,一律不得進入靈堂,在這院子裡搭祭台供來客祭拜。”
闫憬這話是對呂、崔二人說的,雙眼卻看着東郭骞。他微低着頭,整個人神色極為恭敬的站在一旁,聽了闫憬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呂仲嗣極為贊同的點了點頭,“我們也是這樣打算的,隻是沒想到親朋來的如此快,這會前院人手不夠用,還從後院調了不少人出來,看樣子還是不夠,我正打算把常柏館那邊的人手調一些過來。”
闫憬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便沖着三人點了點頭就回頭看去,那幾位湛家少爺皆臉色難看的擡着擡床快步向靈堂中另一具棺材走去。而擡床上的遺體乍看沒什麼異常,但卻有繩子從擡床邊落下了一小截。闫憬就站在門口,看着湛家兄弟們小心将湛大帥的遺體擡入棺材,随即他們紛紛離開棺材退後,跪在湛家女眷前面磕頭,焚燒紙錢。
闫憬又等了一會,湛家兒女們再次向棺材磕頭後起身,他便往旁邊讓了讓,等湛家這一大群人到了外面院子裡,按照喪禮流程捧起早就準備好的各樣物品,在和尚的誦經聲中,向院子外走去後,他才向靈堂中間那兩具棺材走去。此時,棺蓋還沒有蓋上,遺體的臉也還沒有覆上,因此當他走到棺材便,隻略微伸長脖子往裡瞄一眼,就與湛老太太那瞪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的雙眼對上了。
闫憬靜靜地看着湛老太太雙唇不停張合着,好似在說話,可就是沒有聲音傳出。此時靈堂裡還是有人的,也都注意到了站在棺材旁的他。他擡手扶住棺材,先是長長的歎了口氣,随即一手拿着手帕握住了臉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訴說着什麼,隻是他的聲音時高時低,旁人隻能偶爾聽到他說些“我怎麼這麼命苦”這類的話。他哭了一會,整個人身子往前一撲,扶着棺材的那隻手就探進了棺材,一把掐住湛老太太脖子,借着符的力道将其完全折斷。
闫憬立即又站直身子,轉身撲向了湛大帥的棺材,如法炮制,也将有了起屍的迹象的湛大帥的脖子給折斷了。然後他就一手扶着棺材,身子緩緩往下滑去,在旁人看來就是悲傷過度,身子撐不住了。願喜和五梅忙上前把他扶起來,正要攙扶他往靈堂前面門口走,卻聽到他低聲說了一句去廂房,二人随即轉身往靈堂後面走去,隻是到了門口,卻無法通過。不知何時,這裡由四個實槍核彈的軍人守着,見他們過來,立即擡起了槍瞄準,喝令他們立刻退回去。
闫憬本隻想去看看廂房裡有沒有什麼可用的線索,現在見過不去,便猜到定是有人在清理廂房,他便示意願喜和五梅扶他上二樓去。二樓中間也是一個客廳,比樓下小了一半,空出來的地方隔成了幾間大屋子,擺滿了玻璃大櫥子,裡面放着各種書籍與新奇玩物。平日裡這幾間屋子都是上鎖的,但此時都開着門,裡面都淩亂地放了幾把椅子,看來此前也有前來吊唁的客人在這裡小憩。他沒有走進任何一間屋子,而是在外面客廳裡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
二樓客廳裡也有下人伺候茶水點心,見闫憬坐下,立即就有一個小丫鬟端了茶水點心送過來。闫憬瞄了一眼茶點,沒吃喝的意思,他一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托着頭,閉起了眼假寐想事。也沒過多久,有人上了二樓,快步到了他面前,“姨娘,太太像是被魇了,這會正拿着刀到處亂砍,嘴裡還說胡話。”
闫憬睜開眼,側頭看去,東郭骞臉上有些驚慌,一副不知道該拿被魇的木繁枝如何是好的樣子。闫憬沒多想,“叫幾個粗使婆子把她按住捆上,關在她院子裡,讓人看好,她要是跑了,看護她的人就發賣了。姑奶奶好些了沒有?”
東郭骞眼中閃過訝色,但随即他就掩飾住了,“醫生又給姑奶奶打了一針退燒藥,這會她不熱了,已經睡着了。我這就去處理太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