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一時間進不去，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叫聲攜帶着依然混亂哀嚎的人群向他們擠來。闫憬看向湛韫，後者正低頭看着在地面上躺平的魏紫，神色平靜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正要問一句，卻見湛韫彎腰抓起了魏紫，再次對着城牆砸了過去。

闫憬不由得眼角一跳，“剛才魏紫試過好幾次了，它過不去的，你就别……”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見魏紫身形迎風暴漲，轉瞬之間竟變大了數百倍，每片鱗片都有他的臉那麼大。他呆呆看着魏紫，随即就身子一輕，緊接着他與湛韫就落在了魏紫背上，魏紫随即往上遊去，雖還不能遊過城牆，但卻能輕松的避開那個聲音。

闫憬往下看去，無數的人被那個聲音推到了城牆上，一點點的碾壓成肉泥，紅的白的，還别的顔色夾雜在一起，從城牆上緩緩的滑落下去，再被下一批的肉泥推向稍微遠一些的地方。這樣的過程一直重複着，就如同被風吹起的雖微弱卻不間斷的薄浪撞擊着岸堤，永無停止之時一般。湛韫擡手捂住了他的雙眼，“别看。”

闫憬聽到自己很冷靜的嗯了一聲，“這隻是一個幻境，對吧？”

湛韫沉默了一會，也輕輕地嗯了一聲，“對。這隻是一個幻境。别去想了，都會過去的，闫憬，一切都會過去的。”

闫憬被捂住了眼，卻沒有被捂住耳，那一聲聲的哀嚎慘叫，一聲接着一聲的鑽進他的耳中，很快他就耳鳴了，混雜一片的聲音讓他什麼都聽不清楚了，但有一個輕微的聲音卻漸漸的清晰起來。他歪着頭努力去傾聽，終于，他聽清了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是從他身後傳來的，伴随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原來是湛韫在說話。

闫憬下意識的将脖子往後仰了仰，然後他聽清了湛韫在說什麼。

“闫憬，别怕，你很快就能帶着你的妹妹回家去了，回到父母雙全幸福美滿的家，再也不會遇到……”

湛韫說到這裡話音突然降低，闫憬沒能聽完那句話，他正要詢問不會再遇到什麼時，隻覺魏紫猛地往下一墜，他腳下一滑，整個身子随即向前撲去，但立即被湛韫摟住了腰。他站穩後，拿下了湛韫的手，回頭看去，湛韫也正看着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别擔心，魏紫剛才就是起了玩心而已。魏紫，不要再這樣鬧了。”

差點被那個聲音拽下去的魏紫正驚魂未定的拼命往上遊，聽到湛韫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卻沒有反駁，隻是越發用力的往上遊，再一次險而又險的避開了那個聲音的又一次攻擊。這次闫憬也發現了不對，“那個聲音在攻擊魏紫！”他立即瞪着湛韫，“你剛才騙我？”

湛韫反手抽-出走影，摟着闫憬的腰的手發力将他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張嘴咬住了闫憬的耳墜，輕輕的用牙碾了幾下，在闫憬擡手打來時，才笑着松開，又親了親他的頭頂，“别怕，有我呢。”一句未完，湛韫便松開了手，身子一歪，從魏紫身上掉了下去。

闫憬冷眼看着快速往地面砸去的湛韫，在接觸地面前的刹那，他像是砸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身子猛地往上一彈，随即在半空中翻身穩穩落地，一腳抵住城牆，身子微微彎曲，握緊了走影，突然間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向前沖了過去。那不堪入目的黏膩的混合着碎肉碎骨的肉泥，好像也是突然之間有了生命一般，高高地往上遊去，由四面八方撲向湛韫。

闫憬雙眼眯了眯，雙手快速捏訣，随即對着那肉泥不斷的甩訣，也不知道甩出了多少個法訣後，擋在湛韫面前的那堵肉泥牆轟然倒地，湛韫随之沖出，對着還在不斷湧來的人群橫刀劈出。這一刀劈出後，人群就定在了原地，那個聲音也消失了，不一會兒，最前面的那幾人，身子分為兩截，緩緩倒地。這就像是一個信号，被釘住的人群再次哭喊着向城牆湧來，那個無處不在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湛韫深吸了口氣，身後展出黑色雙翅，反手收起走影，拿出了那把五弦琵琶，對着人群連連撥動了幾下，大小不一快慢不同的數百個彎月形飛刃飛進了人群中，之前的場景再次重現。這一次，靜止的時間更久了。久到他回頭對着站在魏紫身上的闫憬笑着搖了搖手，久到城牆突然降低，魏紫帶着闫憬沖進内城，最前面的那數百人才緩緩的倒地，然後，相同的場景再次上演。

湛韫吹了聲口哨，抱着五弦琵琶剛要再次撥動時，他聽到頭頂上有一陣奇異的響動，便下意識的擡頭看去，隻見魏紫正在他頭上盤旋着，而闫憬正趴在魏紫身上，對他伸出了手，“快上來！”他猶豫了下，可下一秒，他還是伸出了手，握住了闫憬的手。闫憬另一隻手狠狠一拍魏紫，“快走！”

魏紫疾速上升，轉頭就往城牆飛去，城牆沒有因為它的靠近而升高，甚至還又降低了些。魏紫嗖的一下沖過了城牆，然後就感覺撞在了什麼極為柔軟的東西上，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後一翻，又往城牆撞去。湛韫比它反應快，在它身子翻過來的刹那，雙翅就扇動飛了起來，拉着闫憬離開了它，又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硬生生的把它拉停了，才扇動着翅膀緩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