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韫以為自己會看到闫清清死亡的過程,但随着白光再次出現,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河堤下面靠近河面的草坪上,周圍或站或蹲的圍了不少人,不少警察将那些人擋住,也包括正在痛哭的一家人。闫光半跪摟着已經癱倒在地哭不出聲的女子,一旁是還在痛哭的老婦人以及攙扶着她隻是不停歎氣的闫明。而順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他就看見了闫清清那已經被白布蓋住的小小身體,以及從白布下漏出的一角襯衫下擺。
失蹤了快半年的闫清清以屍體的形式被找到了。女子整日以淚洗面,精神漸漸出現問題,經常對着闫澄澄喊清清。闫光也不知是被女兒的死亡刺激到了還是有别的原因,他開始悉心照料女子照顧闫澄澄。而往日經常登門的闫明卻隻在闫清清屍體被發現的那天來過一次闫光家後,就一直沒再露面。老婦人時常看看快要瘋了的長媳,看看性子變得沉默又黏人的孫子,再想想不知被什麼人給害了的孫女,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落,沒幾天就病倒了。此時家裡還能打起精神的就隻有闫光了,闫清清的後事就是他一人辦理的。
湛韫知道闫清清的屍體并沒有被火化,被長大成人後的闫憬用冰棺冰着放在了一個老小區的房間裡。那時他還奇怪為何闫清清的屍體會被這樣處理,現在跟着闫光,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闫光到了殡儀館,先是呆呆的看着闫清清的屍體,工作人員進來說要給她整理遺容,他才出去,等了沒多久,工作人員就出來了,推着放了屍體的推車徑直往火化室去了。他扶着牆一步一挪地跟了過去,親眼看着那具小小的屍體被推進了火爐,然後就再也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捂住臉哭了起來。
天快黑時,闫光抱着一個小小的骨灰盒慢慢地走出了殡儀館,他沒有乘坐公交,也沒有叫出租,隻是低着頭緊緊抱着骨灰盒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從殡儀館到他家,根本不用經過發現了闫清清屍體的那個河堤,可他偏偏就往河堤去了。他走到了闫清清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那裡坐着一個人,聽到他的腳步聲便回頭看過來,路燈下,溫永年對着他露出了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見到他,竟還微微笑了起來。這個笑帶着奇異的味道,卻讓闫光的神色漸漸起了變化,悲恸與後悔從他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殘忍與得意。
湛韫看着闫光走到溫永年身邊坐下,兩人頭靠在一處低聲說着什麼,然後又起身上了大路,攔了輛出租徑直往闫光家方向去了。兩人在闫光家馬路對面的一個院子前下了車,抱着骨灰盒走了進去。那是個獨門獨院,溫永年直接帶着闫光去了左側較小的那個房間,裡面亮着一盞小燈,正好能照亮燈下那個不大的冰棺。她拉着闫光的手走到了冰棺邊,與他一起俯下身趴在冰棺上,看着躺在裡面的闫清清。溫永年側頭看着闫光,“光哥哥,她隻是睡着了,時間到了她就會醒了。你相信我。”
闫光是什麼反應,湛韫并不知道,他當時看到那個冰棺時,就一眼認出是闫憬帶他去見闫清清時見到的那個裝着她屍體的冰棺。現在,溫永年又說出了這樣的話,那麼這個冰棺的擁有者是她無疑了。可是,這個裝着闫清清屍體的冰棺又是怎麼到了闫憬手裡的?他想到這裡,不由得輕輕籲了口氣,當闫憬看到冰棺裡妹妹那小小的屍體時,該心疼到什麼地步呀。他正這樣想着,又聽到了一聲女子的輕笑聲,他立即循聲望去,隻見闫澄澄正往自己家跑去,然後就被人一把從背後拎住,随即被捂住口鼻,幾秒的工夫,闫澄澄就垂下了四肢不再動彈。那人正要把闫澄澄帶走,卻被恰好走出院子的闫明看見,他大吼了一聲,那人便丢下闫澄澄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湛韫看到闫澄澄即将被擄走的時候,還以為接下來闫澄澄就會在那個放滿了紙箱子的房間與芳傾玖相遇了,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他皺眉看着闫明把闫澄澄抱起送回了家,交給了已經精神明顯不正常的女子,還把事情經過對老婦人說了,剛說完,闫光就回來了。兄弟倆個隻是默默地看了彼此一眼,闫明就離去了。老婦人把闫明之前說的話對闫光說了一遍,他隻是敷衍着嗯嗯,看向緊緊抱住闫澄澄的女子與她懷中熟睡的闫澄澄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瘋狂。
第二天早上,闫光很平靜的吃完早飯,囑咐了老婦人幾句,又抱了抱女子與闫澄澄,便如常出門去了。然後他的屍體就在闫清清屍體發現的那個河堤下面的河裡被發現了。警方從他的包裡發現了他的身份證,通知了他的家人,老婦人聽了這個噩耗,摔倒在地昏死過去,被鄰居送去了醫院。已經瘋癫了一段時間的女子,卻突然清醒過來,帶着闫澄澄平靜的去認屍,處理後事。等到闫光下葬親友都離去後,她呆愣愣地站在墳前,雙手緊緊抓着闫澄澄的雙肩,雙眼死死盯着墓碑上闫光的照片,“我赢了,我赢了,你們帶不走我的孩子了,清清,我們回家,以後你安全了,要害你的壞人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死了,我赢了,我保護了我的孩子!”
闫澄澄被女子捏疼了,他的臉上冒出了汗,眼中也蓄滿了淚,可他卻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哭出來。有人走了過來,女子警惕的轉頭看去,順帶着闫澄澄也跟着她轉身看去,穿着一襲洛神珠色長裙、脖子上依然圍着那條一角繡着玉蘭花的海天霞色絲巾的溫永年,撐着一把油紙傘,手裡還握着一把鮮花,臉上帶着笑,緩緩走了過來。在女子警惕的神色中,先把那把鮮花放到了闫清清的墓碑前,然後看着闫光的遺照,輕輕地歎了口氣,“真是個沒用的男人啊。”
溫永年說完這話後,便轉頭看向女子與闫澄澄,臉上的笑容越發明媚,“他死了,可你也沒赢啊,你的孩子不還是死了嗎?你看看他旁邊的墓碑,上面那張遺照裡的孩子,是你的女兒吧?她也死了呀。你輸了。”
女子抓着闫澄澄雙肩的手越發用力,雙眼死死瞪着溫永年,咬着牙一字一頓的開口,“我沒有輸,我的女兒就在這裡,她沒有死,她活的好好的。那個墳裡的不是我的女兒!”她說到這裡,猛地将闫澄澄往溫永年面前一推,“你看,你看啊!我女兒清清好好的就站在這裡呢!她活着呢!”
溫永年轉動着手中的油紙傘,目光貪婪的盯着闫澄澄,“他真的是闫清清,是你的女兒嗎?你要不要問問他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