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韫看着那些人解決了闫澄澄的第一次排斥反應,緊接着是重複之前的手術。他們把擋住了臉的男子從隔壁無菌室中帶來,先切除他的皮膚将湧出的透明液體收集後塗抹在闫澄澄的身體上,然後再劃開他的背部,露出脊椎來。不過幾天的工夫,男子的脊椎上再次長滿了白色眼珠,但細看就能發現,這次的白色眼珠比第一次要小一些。接下來就是再次把一顆顆白色眼珠割下,放進玻璃管中密封,使其因為玻璃管外的淡藍色液體而消融成乳白色液體,然後把乳白色液體再次從闫澄澄第一節頸椎依次向下注-射,最後是心髒。
第二次排斥反應如期而至,但比起第一次明顯弱了不少。闫澄澄再一次挺了過來。然後就是重複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九次。這一次,男子脊椎上的白色眼珠已經由第一次的雞蛋大小縮至鹌鹑蛋大小,等所有的白色眼珠被割除後,男子的身體快速幹癟下去,被早有準備的幾人蓋上了淺灰色的罩子。那罩子不大,緊緊貼着男子的身體,并随着男子身體的幹癟而不斷收縮空間,也因此當男子那幹癟到隻剩下一張皮的身體突然炸開時,那視覺效果沒有太讓人不适。
闫澄澄終于離開了這間無菌室被送入了IUC,體外心肺循環機也撤掉了。湛韫也跟着到了ICU,看着他的臉色一點一點好了起來,在半個月後離開了ICU住到單人病房裡靜養。期間,有一個五十多歲的道士來看過他,說是看望他,可老道士并沒有進病房,隻是站在病房門口,往裡探頭看了看他幾眼,便讓開,又有一個青年人也探頭看了他幾眼,然後兩人就與芳傾玖低聲說了很長時間,最後老道士長歎了一口氣,沖着芳傾玖點了點頭後帶着青年人離去了。又過了一個月,他出院了,回到了那個隻剩下了他的家。
女子瘋得越來越厲害了,還開始攻擊人,她的父母不得不将她送進了精神病院,同時還在尋找被人擄走的闫澄澄,隻是一直沒有消息。兩位老人家心力交瘁,也即将撐不住的時候,接到了鄰居的電話,說闫澄澄回來了。老兩口趕過去,果然看見到了一手握着一個魔方呆呆坐在門口的闫澄澄,他們本想把他帶回家去,可他說什麼也不去,他說他要等媽媽回來,等妹妹和爸爸、奶奶、叔叔回來。老兩口的眼淚都止不住了,以為他也瘋了,可又見他說話條理還算清晰,堅持要留在這個隻剩下他的家裡,雖百般不舍,可到底還是沒帶他回去,隻是每天都過來看他一趟。
湛韫看着闫澄澄自己開始學做飯,自己去上學,星期天就去精神病院看望女子,女子已經認不出他了,總是呆坐着看着空無一人的角落喃喃自語,然後突然就慌亂起來,高聲喊着清清。每當這時,醫護一擁而進立即給女子打鎮靜劑,他就退到人群後靜靜看着。這樣的場景次數多了,醫護都不忍心了,委婉的勸他不要再來了。他聽了,有将近兩個月沒有去看望女子,然後他又來了,從這次開始,他來看望女子時都會穿裙子、紮辮子。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四個月,一年兩年,……,終于有一天,女子的目光從空無一物的角落挪開,落在了他臉上,她微笑着沖他伸出手,輕聲的呼喚他為清清。她說,“清清,到媽媽這裡來,讓媽媽抱抱你。”
闫澄澄定定的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女子,眼中蓄滿了淚,終于在女子越來越疑惑的神色中,他走了過去,抱住了女子的腰,緊緊抓着她的衣服,嚎啕大哭起來。他哭自己,哭女子,也哭女子的父母。女子雖然還是把他當闫清清,但到底清醒了點,可惜,她的父母沒能等到這一天。女子不知道他為什麼哭,把他緊緊抱着,一直輕輕摸着他的頭,輕聲安慰他,還問他為什麼在胳膊上戴了黑紗。被她這麼一哄又一問,他哭得更厲害了。
闫澄澄這次是處理了女子父母的後事才來看望女子的,老兩口就女子這麼一個孩子,這些年因為她的遭遇早已是心力憔悴,落下了一身的病,還要承擔女子那昂貴的治療費用,終于灰了心,一起吃多了藥,雙雙離世了。老兩口的後事是親朋幫忙打理的,闫澄澄作為他們的孫輩,也參與了全程事宜。這時候的他才十歲,親人就隻剩下住在精神病院裡的女子了。
女子的父母離世前已經把所有能夠變賣的東西都賣了,給女子一次性繳納了十年的治療費用,又将一筆錢交給幾個親戚,托他們每月給闫澄澄生活費。老兩口高估了人性,那幾人隻在他們剛去世的那半年按時給了闫澄澄生活費,然後就找各種借口推诿,最後就幹脆一分都沒有了。闫澄澄就靠着鄰居時常救濟,勉強活到了十五歲。他在十五歲生日那天,用賣廢品攢下的錢買了一條新裙子和新鞋以及一束花,認真洗澡洗頭後穿上了新裙子和新鞋,拿着那束花去看望女子,離開時,他把那束花留下了,自己頭也不回的離開,快步出了精神病院到了馬路對面的高架橋上,盯着女子的房間愣愣地看了很久後,終于一擡腿就要往橋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