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我現如今所面對的,即便我忘記了過去發生的事情,忘記了曾經的自己,但我隻要想到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我的戀人與我們的孩子,我們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家庭。隻要想到我正擁有着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而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我就覺得已經沒什麼可不滿足的了。
沒什麼好悲傷的,更不應該患得患失——我覺得真司或許就有點這樣的毛病,好好像總是覺得現在的幸福随時都會消失一樣。
聽到我這麼說之後,真司緊緊地抱住了我,他并不說一句話,隻是,過了好久他也沒有松開。
我将手掌放在了他的背上,輕輕地拍着他的脊背。
沒什麼好害怕的,沒什麼可悲傷的,真司,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
真司難得露出那樣的表情,尤其還是在外面,雖然沒過多久他就調整好了心态,可我還是覺得很新奇。我試圖和他開玩笑,但他顯然并不能這麼快就繼續跟我有說有笑。
于是,我想要去做一些能夠讓人轉移心情的事情。
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我們路過了商場,人來人往的地方,售賣的新奇玩意幾乎令我眼花缭亂。我拉着真司進了商場,想到悟的玩具箱——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打開它來看過了,也不知道它是否大變樣了。在推銷員的推銷中,我決定幫悟填充一下,所以買了一大堆推銷員口中如今的小男孩們最喜歡的玩具。
選購的過程中我試圖征求真司的意見,但他每每都是附和着,對我說想買就買吧。推銷員便立刻說他是位溫柔體貼的丈夫,說我們的孩子必定很幸福。
悟是個幸福的孩子麼?我沒有反駁推銷員的話。
我印象中的悟,仍舊保留着小時候那可愛的、笑得無憂無慮的模樣,畢竟那些笑臉在我腦海中留下的痕迹更加生動鮮活,所以即便看過了面無表情的悟,我仍覺得那隻不過是小孩子一時強裝大人的深沉。
可當我将帶回來的大堆玩具一一展示給悟看時,悟的神情卻始終沒有變化過。
我那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終于在他平淡無波的眼神中徹底被澆滅了。悟已經不再是那個活潑愛笑的小男孩了。在我疾病纏身的日子裡,他完全變成了另一番明靜的模樣。我摸了摸他柔軟的雪白發絲,不由得有些感慨。
興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明顯了,悟睜着那雙圓圓的天空般的藍眼睛,一本正經地同我說道:“媽媽,不用再給我買這種沒意思的玩具了,我早就不玩這些了。”
那他現在都在玩些什麼呢?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學習或是訓練吧。一想到大家口中禦三家對待後代那嚴苛的培養方式,我實在是無法認同。我于是詢問悟:“那你平時都在做些什麼?”
“看書,玩。”悟以平淡的口吻回答,他簡直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樣。
可我買的玩具都是些(推銷員口中)最受小孩子歡迎的東西,悟既然一點都不感興趣,那他平時又在玩些什麼?
面對我的疑惑,悟一闆一眼地答道:“外面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外面?”我反問他。
悟點點頭。他說的外面,指的是五條家之外的地方。我這才知道,悟竟已經開始獨自一人出門了。
這樣真的好麼?他畢竟才隻有幾歲。我和真司提起這件事,問他是否也知曉這一情況。真司點點頭,他說沒關系。
“悟知道分寸的,他不會做得太過分。”真司說。
總覺得真司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因為比起擔心悟的安危,他的答複似乎更傾向于相信悟不會在外面做出些威脅到其他人的事情。
原來悟已經成長到這個階段了麼?無法無天的階段。
真司說,在這個世界上,天才是受人崇拜的,可立場不同的情況下,他人眼中的英雄也會變成某些人眼中的惡徒。對于咒術師們來說,悟是咒術界未來的希望,冉冉升起的超新星,可對于詛咒和詛咒師們來說,悟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這也并不是多麼難以理解的事情,再加上悟的有問必答,所以我很快就明白了,他口中的在外面玩究竟是什麼意思
悟從外面拎着一隻被剝了皮的咒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