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最近的工作相當繁忙,綠川君。”神宮深庭從書架裡側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本相冊,慢悠悠走到吧台邊。
他把相冊打開,放在吧台上,又從下方的櫃子裡面拿出一張照片。
“是啊。”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不過接下來應該會輕松一段時間了。”
這一個月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在八王子市的任務是最後一個,做完了那個任務他就可以休息了,而且因為這一個月的繁忙的工作,他的休息期也會相應的盡可能拉長。
他在前天回到東京的安全屋之後,隻是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躺床上倒頭就睡,等下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
他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脖子,從床上爬起來,洗了個澡之後就随便找了點東西填飽肚子。
他下意識打開手機,确認了一下信息,看着好友列表裡zero的備注,最終還是放棄了聯系幼馴染。
時間回到現在,諸伏景光望着那個坐在旁邊的懶洋洋的人。
其實他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深藍喝酒,也許是因為這裡安靜的氛圍,也許是因為這裡永遠都盛開的黃玫瑰,也許是因為這裡有神宮深庭。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等他反應過來時坐在深藍的吧台左邊的第二個位置——那個最靠近那束黃玫瑰的位置上放空自己成了他的習慣。
其實現在想來,與其說他喜歡這裡的氛圍,倒不如說是在這裡,他才能感覺到自己不斷掙紮的内心可以得到片刻的安甯,就像是神話中擺渡靈魂的船隻,撫慰着他一直緊繃的精神。
這種放松對于他而言就像是沙漠中的甘泉,在沒有任務的時候,他自然會盡可能的聽從自己的内心。
他搖晃着酒杯中的“深藍”,目光偏向神宮深庭手中照片。
照片是用什麼延長攝像技術拍攝的,風景很簡單——是一片廣闊的大海。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這張看起來是在黃昏時拍的照片,在海面的部分是紅色的,閃着金色的波光,諸伏景光猜測那也許是夕陽的反光。
而照片屬于天空的部分卻是近乎于黑色的深藍色,上空依稀還有幾顆星星。
這兩種差異巨大的顔色仿佛被強行擠在一張照片中,原本和諧的照片出現了一種古怪的割裂感。
他不由得有點好奇這張照片的産生,他也的确這樣問了。“這是拍的什麼?”
神宮深庭自然的從桌上拿起照片夾在相冊裡,他笑了笑,解釋道。“這算是記錄了一個有意思的漏洞罷了?”
“漏洞?”諸伏景光愣了一下,最終沒能明白神宮深庭的意思。
不過他也沒有在意,神宮深庭大多時候說話都很隐晦,如果對方不想解釋,他也沒有必要自找麻煩。
神宮深庭沒有在意諸伏景光的遲疑,繼續說道。“我前兩天去了一次濑戶内。”
諸伏景光聽到這話,有點好奇的問。“你去旅遊了?”
神宮深庭擦着玻璃杯,漫不經心的回答。“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可惜隻是一次沒什麼目的地的出行而已,當然,還順便去處理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諸伏景光揚揚眉毛,他才意識到,其實神宮深庭算得上是一個相當宅的人,他從沒有見過對方出遠門。而成年人的社交對話中也很少會出現說明自己去某個地方的具體目的。
神宮深庭是一個相當有分寸的人,這也意味着對方最後那句話很有可能别有深意。
“你知道嗎?綠川君,在有些時候你其實可以不用想那麼多,而是直接來問我的。”深宮深庭的聲音打斷了諸伏景光的思緒。
他看着那個人站在吧台後面看着自己,由于鏡片的折射,他看不清那個人眼中的情緒。
神宮深庭漫悠悠地補充完了最後一句話。“你是知道的,我從不說謊。”
諸伏景光抽了抽嘴角,其實許多時候他的分析隻是出于職業病而已,他也并無意窺探神宮深庭的隐私。
不過他也真的有很想問的問題,比如說他到底做了什麼讓組織注意到了他,或者說組織又想從他身上拿到什麼。
隻是可惜,就現在這種情況而言,這種問題終究是說不出口的,于是他的目光四下瞟了一眼,看到了桌上喝了隻剩半杯的深藍。
現在想來,他其實隻在這家酒吧喝過一種酒,那就是深藍。
自從那一次在深藍躲雨的經曆之後,在大概兩個星期後,他又一次光顧了深藍,除了來還這把黑傘之外,還順便感謝一下那位古怪的老闆。
他推開了深藍的門,玻璃門上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那個坐在吧台後面的人擡起頭,看到來的是他,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随後站起身,帶着點莫名其妙的笑意。“好久不見。”
諸伏景光微微怔愣了一下,他們隻是在兩周前見過一次面而已,又怎麼會算得上好久不見呢?
但他沒有多想,下意識的也露出一個微笑,解釋道。“我是綠川光,前兩周多謝您的關心了。”
他把那把傘放在置物架上。
那個面容精緻的長發男人沒有在意那把傘,隻是對他說。“你好,綠川先生,我叫神宮神庭,所以……要不要坐下來喝一杯呢?”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全當這位酒吧老闆是在推銷,不過自己乘了他的情,之後又沒有什麼任務,于是他還是坐在了吧台左手邊的第二個位置上。
神宮深庭微笑。“喝點什麼?”
諸伏景光看着那束正在盛開的黃玫瑰——這種花在冬天可不常見,聽到這句話猶豫起來。
“那,要不要嘗嘗我的特調?”
諸伏景光擡起頭,這個叫神宮深庭的男人倚在吧台上,微笑着看着他。
他這才發現這個人的眼睛其實是罕見的琥珀色,在柔光燈的照射下更像是鎏金。
那雙漂亮而深邃的眼睛裡滿是溫和,卻因為藏在鏡片後面而變得模糊。
他還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邀請他坐下來喝酒,又莫名其妙的擅自決定了他的酒。不過他居然并不讨厭。
諸伏景光沒有在意,于是他順着神宮深庭的話說。“那就有勞了。”
神宮深町點了點頭,開始制作。
諸伏景光收回了觀察神宮深庭的視線,又看向了那是黃玫瑰,他依稀可以聞到這種玫瑰獨有的含蓄的香味。
那束玫瑰的淡黃色花瓣舒展着自然的弧度,在室内的燈光下變得柔和而溫暖,沖散了室内藍調的裝幀所帶來的冷感。
“好了,您的‘深藍’。”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神遊。諸伏景光回過神,看到神宮深庭把一杯藍色的酒液推到他面前,他正在反應過來,這句話中的深藍不是店名。
他看着那杯酒,酒在玻璃杯中分層,形成自然的漸變色。
諸伏景光試探性的抿了一口,眼睛不由的亮了起來,這杯酒的味道意外的好。
豐富的口感和變化自然而然,他并不懂酒,也知道這大概不是什麼等閑之輩能調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