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他們?”
他的聲音平靜,但又透露出幾分好奇。這種好奇是如此的單純,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問自己的母親天空為什麼是藍色的一般。
可這種疑惑越是真實,安室透越感覺無力。
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這裡的他們指的就是第四課,他不可能當着格利威的面承認他在關心警察。
他應該趕緊想一個合适的借口糊弄過去,盡管他也發現了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這一個月來安室透也自認摸清了一些格蘭利威的心理——格蘭利威問出這句話并不是因為什麼都不懂或是想要試探他。
他真的隻是在驗證自己的想法而已,驗證自己之前的猜想。
而很不巧的是,對方的猜想從來沒有出錯過。
安室透很早就認識到,格蘭利威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這種聰明卻在某些方面表現為怪異,反而掩蓋了他的本質。
他有的時候真的懷疑,格蘭利威其實是什麼都知道,他隻是并不在乎他身邊的人的勾心鬥角而已。
他如此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這也就意味就算外界失去平衡他也能夠心安理得的在自己身上重新找回穩定。
——這就像是格蘭利威的前搭檔田納西威士忌被他自己親手所殺,少年不會表現出痛苦和混亂。隻會很平靜的重新接受一個新的搭檔出現在他的身邊。
是的,在他和格蘭利威搭檔後他就詳細的去查了對方之前的搭檔。
那個田納西威士忌是個卧底,具體的消息早就已經封存了。組織裡面不會留存叛徒的影子,所有對此知情的人都保持緘默不談。
可他還是從一些風聲裡面推斷了一部分事實:格蘭利威被琴酒親手逼着殺害了他的搭檔。
格蘭利威注定不會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搭檔表現出來太多的情感,而那個從未謀面的田納西威士忌也給了他一個警醒。
身為卧底的他,很有可能也有一天會被格蘭利威絞殺。
而格蘭利威當然會欣然忘記他的存在,然後平靜的接受新的開始。
他和之前的他的搭檔沒有任何區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在于他本身的确引起了格蘭利威的某種興趣吧。
而格蘭利威對他的興趣和好奇卻不會成為他關鍵時刻的保命牌,反倒在現在引來了一些其他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少年有些太過于在意自己對某些事和某些人的态度了,而這些恰恰都是敏感話題。
他其實應該對少年的這些問題保持警惕,又或者随便想什麼的借口糊弄過去。
可是這個家夥又表現得如此真誠,格蘭利威是真的很好奇他對這些事情的看法。
就仿佛他是什麼純白的羔羊,讓人下意識的想要忘掉他的皮膚之下又是什麼什麼顔色的鮮血。
如同孩童一般的天真和來自黑暗的殘忍,在一個人身上縫合起來。這讓安室透無時無刻不在懷疑。如此割裂的特質又怎麼會在一個人身上自然的融合。
所以向來伶牙俐齒的波本才會面對格蘭利威的詢問而無所适從。身為警察的他下意識想要維護這個少年的天真,可是來自卧底的警覺又在時刻提醒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盡管他早就忽略了,格蘭利威就算是面對第四課的警察也沒有大開殺戒。
就像是現在,這句話不參雜任何惡意,反到讓安室透都無從下手。
盡管直覺要告訴他應該說實話,但他仍然嘴硬的回答。“你真的以為我會關心你?我隻是不想讓任務失敗罷了。”
他這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倒是和波本别無兩樣。
格蘭利威眨了眨眼睛,黑綠色的瞳孔有些無神的注釋者安室透的雙眼。
格蘭利威也沒有說他到底有沒有相信波本的話,但是他的那雙眼睛在聽到對方的話是變得稍微灰暗了一點。
最終他還是選擇原諒了口是心非的安室君,他微微歪了一下頭。“我知道了。”
安室透: ……你知道了什麼?
安室透油然而生地産生了一種騙小孩的罪惡感,他輕輕幹咳了一下,走出了拐角。“行了,我們先去中心區吧。”
他未嘗不知道格蘭利威是猜出了什麼,但他并沒有證據,也不可能現在就把格蘭利威抓到局子裡。
既然格蘭利威對這些事情視若不見(如果那個家夥真的發現并且在意的話),那他也可以暫時和對方表示表面上的平衡。
——反正他隻是一個組織成員而已,隻要能榨取更多的情報。他自己的安危還可以放在第二位。
在格蘭利威看不到的時候,安室透早就收斂起那一副有點尴尬的表情,眼神變得愈發冰冷了。
另一邊。
“他們剛才從拐角裡面走出來了,我不确定他們是不是又商量了新的計謀。”長谷秋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提醒着隊友前方的敵人。
副官皺了一下眉。“隊長那邊呢,有新情況嗎?”
他并不在意自己這裡的情況,和自己相比還是青木警視那裡更危險。
“沒有異動。”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青木卻突然命令到。“開始準備縮小包圍圈。”
另一邊。
安室透和格蘭利威也成功殺進了中心區。
現在安室透手中有了u盤,他的第一要務也從搶到u盤更改為逃出基地。
雖然格蘭利威如此爽快的把u盤推給他的确讓他有些吃驚,畢竟他之前可是煞費苦心的想要找借口把u盤要回來的。
有句話怎麼說呢……得來全不費工夫。
總而言之,既然u盤陰差陽錯的又回到他手裡,他就勢必不會再給别人。
他看着格蘭利威又随手解決掉一個從背後偷襲的秋葉會成員,開口說。“你先在這裡解決掉這些家夥,我去找黑麥彙合。”
安室透早就知道,想要把這裡面的所有人一鍋燴了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們三個身手了得,以一敵千。他們身上的武器也根本不可能支持更長時間。
現在去偷襲秋葉會的武器庫顯然是來不及了,他們隻能想辦法速戰速決。
不過他們的最終目的也是平安的離開據點就可以了,倒也沒有必要趕盡殺絕。
因此眼下最明智的選擇不是守在中心區等着敵人上來,而是主動破局。
他們兩個身上的彈藥在剛才的一路戰鬥中已經消耗了大半,僅憑他們兩個人想要再殺出一條血路來可就難了。
但是安室透好歹是沒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叫黑麥的便宜同事。那個家夥既然沒有傳出來什麼新的動作,就說明那邊的戰鬥并不激烈。
現在有格蘭利威幫他掩護,他也可以趁機去找黑麥。
這麼想着,他幾乎沒有一點心虛的就丢下了格蘭利威。
……啧,反正這家夥是死不了的。
格蘭利威瞥了一眼安室透漸漸遠去的背影,随即又平靜的收回目光。
他仿若毫無所查的繼續投入戰鬥,再也沒有人能看到他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深思。
戰鬥結束的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快,格蘭利威身手矯健,沒過多長時間就處理了中心區的秋葉會成員。
而另一邊的安室透也順利的找到了黑麥威士忌,他看着這個讨人厭的黑發混蛋在敵人身邊靈活閃避,自己差點沒忍住,就要給他的親親同事一槍了。
好在他好歹是忍住了,黑麥威士忌完全沒認識到自己差一點就被同事背刺,他扭過了頭,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
畢竟他原本以為格蘭利威和波本會一塊來找他,又或者幹脆自己先逃跑,然後看着他一個人脫離險境。
眼下隻有波本一個人出現,倒是令他有幾分吃驚。
“沒時間解釋了,第四課的那幫條子比我想的要聰明一點。格蘭利威現在在斷後,咱們去另一條路上。”波本已是有些急促,他喘了口氣快速說。
他這是……不打算管格蘭利威了?
黑麥威士忌眨了眨眼。
“ U盤呢?”墨綠色眼睛的男人不由的問。
安室透就知道他要這樣問,也懶得跟他再動心思。“放心吧,u盤可是安全的很。”
聽到他的話,黑麥威士忌眯起了眼睛。他不相信,如果u盤還在格蘭利威身上,波本就這麼“狠心”的把那個人留到中心區。
既然如此,那現在u盤已經在波本身上。
啧……這可不好辦了。
畢竟雖然格蘭利威戰鬥力強,但黑麥還是有信心自己能把u盤忽悠過來的,但是遇上了老奸巨猾的波本可就不一定了。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争論u盤應該歸誰保管的好時機。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就非常默契的轉過了頭(盡管他們不想要這種默契),向着最好走的那一條路好了過去。
現在秋葉會裡面的成員已經被他們清理了大半,死的死傷的傷,大部分人現在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
因此他們進入最捷徑的那一條道路的時間遠比他們想的還要早一點。
不過想要一帆風順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很快就對上了一小部分秋葉會的人,還有第四課。
耳機裡的長谷秋依然敬業地着敵人的點位。“前輩你猜的不錯,他們就是走的這條路準備出來了,但是隻有兩個人。”
第四課聽到這話,一直待命的也來了精神。青木源随即命令,準備動手。
于是當黑麥威士忌和波本拐過了最後一個拐角,迎面就撞上了第四課警察的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