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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永昌風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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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去永昌之前,我繞路去雍州看望了小冰。那是我頭一次踏上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一座與京都隔道海峽的小島,被成片老槐樹覆蓋,沉悶而隐蔽。島上沒有人煙,深海與落日,黃昏時又浮起薄霧。瓦舍若隐若現,連綿起伏一望無際。若不是叢橫老枝劃到臉上有了疼的觸感,我會懷疑自己在夢中踱步。

她一人住在這裡不害怕嗎。石闆路布滿霜露,逶迤蔓延的盡頭處,出現一座古樸的老宅,參天大樹将它遮得嚴嚴實實。乍看之下樹枝和圓柱都纏繞一起,橫生的藤條爬滿牆皮,仿佛在維護它們的主人。

小冰總想回到這裡,她一直認為雍州是她的歸屬。冬日的斜陽籠罩住南宮氏的祠堂,她披着素色鬥篷,面對先祖默默無語。老宅收拾得很幹淨,隻是熏爐内散開的香使人緩緩憂傷。離群索居這些天,她每天就花上好些時間傷心。

我把青川的信拿出來。祠堂内太暗,她走到霜露凝結的台矶上,天空飄過細細的海風,她擡手一捋,發絲飛揚起來,同漂渺無迹的小島一般,輕盈而不真實。

幸好青川的信是真實而有重量的。比如孩子開始長牙,又比如喬铮如何嫌棄孩子吵鬧。她讀了兩遍,嘴角露出笑容。

“姐姐還生我的氣呢,也不寫信給我,故意讓你轉交的。”同時推開想要靠近的我,望着祠堂那邊,“别這樣,祖宗們看着呢。”

我拉起她的手,不準備讓她同祖宗住在一起了。

“你不想我嗎?”

覺察她遲疑的神情,我就說:“小冰,我讓你回來隻是盡孝。等到喪期過了,你立刻同我回京都去。”

她沒有掙脫我的手,牽我在老宅走一圈。她把家布置得一如從前,試圖找回往日的記憶,好像他們還活着似的。最後走至北院,那是她叔叔的卧室。卧室裡都是很尋常的擺件,引人注目的是正面牆上有一幅女子畫像,有五六尺那麼高,從房梁上垂吊而下。

這時王琮走來說,外廳的火生好了,飯菜在爐子上熱着。于是小冰就說,天色晚了,趕緊吃好飯休息吧。

“畫上的女子是誰?”我依然持着燭火。

小冰說那是她的姑母嘉甯皇後。

“嘉甯皇後的畫像在宮裡挂着呢。”我說,“可不是這模樣。”

她就說:“我在你眼裡的樣子也不一樣。”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倆來到外廳坐下,她持起筷子,說今天的菜色很香很合胃口。

“那就好。”我看着她,“從萬家莊借來兩個女人,我帶她們來島上照顧你。此行去永昌會有數月的時間,你一人住在這裡太冷清。”

她似有話要問出口,又咽回去了。換一個問題。

“你才登上大位不久,遠行合适嗎?那京中有誰主持?”

我笑一笑。京中有前橋閣,反正他們個個比我能幹;我把郭池也留下,九鹿那次擋刀傷到肺葉,他不能在冬日長途跋涉。

她便點頭,又說:“永昌的地理風情與中原不同,你可不要逞能。還有懷東哥哥,他走了兩月有餘也沒音訊。家裡急得很。”

我叫伺候的女人再盛碗湯。懷東在蜀地磨練過,他的性情寬容為人又機敏,不會有意外的。我眯起眼睛,而且他帶走一隊人,不會人人都沒有蹤影。多半是他自己隐匿起來。

掰開她絞起的手指頭,把湯碗端過來。

“多吃點。”我安慰她。

心中卻琢磨半晌。此刻夜已深,可若等到明天再說,她會不高興的。

“小冰,有件事我要親口告訴你。”

她随即擡起眼睛。祠堂那邊的風吹過來,蕭肅又哀傷。

走上前關緊窗戶,風把她的眼睛吹得朦胧濕潤。我把手按住她的手。然後說,她的哥哥南宮博,此刻就在永昌城。其實這是我親自前往的主要原因。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結痂的傷口又滲血,受過傷的人無助又可憐。

我轉開話題。王珒送她的食盒令我郁結很久。我請他來京都,他誠惶誠恐來了。沒費什麼力氣,他答應我,今後小冰不會收到他的任何東西。于是我把沉船那晚的所有事也弄得清楚明白。

“你說過還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找你的哥哥。”

小冰哆嗦一下。她十分不願聽到南宮博的名字。

扳過她的臉,讓她看着我的眼睛:“我去把他帶回來。然後你給雍州一個交代。這件事了結後,你就在瓊華宮陪伴我一生。”

她自然聽清我的話,可來不及品味我的意圖,洶湧的淚直往下掉。直到她捂住雙眼,蜷縮成一團嗚咽。

“小冰,你早該告訴我。”

其實我想說的是:這種人不配活着,你也不必感到害怕。

“我到今天也不願相信那些是真的。”她埋着頭。

也許不同于皇室的同室操戈,他們兄妹的感情很親厚,所以遭到背叛後才會如此緻命。

一陣顫抖之後,她猛地站起來,臉色不正常地漲紅:“他在永昌幹什麼?”又對我吼道:“是誰告訴你的?你居然瞞我這麼久?”

如果小冰出現在我描繪的畫裡,她會變成扶鸾山上帶棱角的水晶石,尖銳又脆弱,美麗又刺眼。而我被迷住雙眼,以至于可以包容她所有的缺點。

我告訴她,南宮博如今成了永昌城烏洛蘭公主的夫婿。王珒早知道,他隻是在等合适的時機告訴我們。現在卞懷東也知道了。

突然她驚恐地喘着氣:“難怪懷東哥哥不顧一切要去永昌。他找他去了…”

我站起來。席卷而來的恐懼籠罩她,她把剛才吃的全吐了,伏在桌子上幹嘔。

“小冰,卞懷東不會有事的。你這幅模樣,我怎麼放心留你在雍州?”

“你不明白…”她突然抓住我,高聲喊道,“是他殺了小月。他親手殺的。他會把懷東哥哥也殺掉的。”

眼裡的恐懼幾乎溢滿她的臉。

“啊…”像是有人扼住她的喉嚨,她跌到地上,手腳不受控制地痙攣。

我将她抱起來。王琮聽見動靜,連忙沖進來。

“主子,這是不是抽風啊?”他也吓壞了,“我叫人坐船去請大夫。”

“張開嘴…”我捏住下颌,撬開她的牙齒,免得她把舌頭咬壞了。

王琮驚慌叫起來:“小夫人,你别把主子的手指咬斷了。”

我示意他出去。他不肯,我也紅了眼,叫他們滾出去。

“小冰!”真想扇她一耳光,令她清醒一點,“南宮博根本不把你們當親人。你這樣是在懲罰自己嗎?”

她将我的手指咬得皮開肉綻。

我隻得耐心告訴她:“你親眼見到的都是真的。這世間真有這樣的惡魔,他把你最珍愛的東西毀了。你的叔叔是個好人,可南宮世家身處漩渦中心,永遠不會有他希冀的甯靜。有這樣的事發生不足為奇。”

她慘叫一聲,似掙紮似哀歎,僵硬卷縮的手掌張開了,又不情願地吸幾下鼻子。接着将頭歪到我腿上,過去很久,窗外的霜露滴答墜落,抽搐的人漸漸和緩呼吸。我命人端熱水進屋。于是兩個女人忙着清洗整理,她就乖順躺着,松松的頭發披在肩頭。

月色朦胧,冬日的夜很清冷。

“那年冬天,大夥兒圍着爐子剝花生。小月把花生和牛乳攪合一起。男孩們搶着吃了好多,夜裡都拉肚子。結果大家沒法出門,索性熄掉蠟燭,懷東哥哥就說起茅山谒陵的事,山上的洞穴内會有小鬼打架。窗外飄着雪花,小月和我披一條褥子聽的。這樣日子再也不會來了。”

我伸手拭去她唇上殘留的血漬。她把我的手墊在臉龐下,眷戀舊日殘留的溫馨。

“你要小心啊…”她突然睜大眼,“他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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