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沒見過李昭野這樣可憐、失落。
像是被丢在路上的大狗,委屈地舔舐着受傷的爪子。
視線在雨幕中交織,祝枝幹淨的校服上已經被雪花蹭的亂七八糟,雨愈發大了,淩亂地拍在臉上。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極涼手指抓住,往前用力一拉。
祝枝險些跌倒,被李昭野拉近後,兩個人擠在一把傘下,他帶着幾分冷淡的眸再次看向她。
“别淋濕了。”
說這句話有點晚了,已經全都淋濕了。
祝枝垂眸看他,憂心道:“你渾身都淋濕了,要感冒的。”
面前的人還是沉默着,心情很糟糕。
“你看,是雪花帶我找到你的。”說着,祝枝把小狗往他面前一遞,簇擁出一道明媚的笑,歪頭看着李昭野,“它好乖的,都記着你的氣味了。”
沒多大的小狗還能被女孩子一隻手捧住,濕漉漉的毛發黏在一塊,看着有些可憐,李昭野終于有了動靜,他擡手,輕輕揉了揉雪花的腦袋。
小狗順從地在他掌心拱了拱。
祝枝悄悄松了口氣,她的視線落到李昭野尚未愈合的傷口處,穿着衛衣,看不出來有沒有洇出血,但淋了這麼久的雨,總是不好的。
“李昭野,回去吧。”她的聲音溫柔而有力量,透過枯燥的雨聲,傳到李昭野的耳朵裡。
李昭野起身,高了她整個頭,祝枝得跟着擡手才能把他罩在傘下。
他接過祝枝手裡的傘,舉高傾倒向祝枝。
走的方向卻不是回家。
“李昭野。”她小聲叫他。
李昭野頓住步子,低頭看向她。
她的眸像小鹿似的幹淨,正神色認真地皺着眉,問他:“你不回家嗎?”
“送你回去。”李昭野說。
他渾身都已經濕透了,還生着病,祝枝拒絕道:“先送你。”
“我不回家。”
負氣的少年下颚線緊繃着,渾身的戾氣很重,狼狽的濕發黏在額間,讓他心情愈加煩躁起來。
手腕忽然被溫熱覆蓋着,祝枝擰着細細的眉,輕聲細語道:“你傷還沒好,要趕緊洗澡換衣服。”
她乖乖軟軟的,李昭野胸腔裡的那股火轉了又轉,最後隻能咽下。
他語氣沒有起初那麼硬了,但還是犟着:“我不想回家。”
祝枝想起今天聽到程勇他們說的,李昭野的爸爸回來了,難道是和爸爸吵架了?
思考了一會,祝枝說:“要不你去我家吧。”
略帶安撫的動作讓他稍微平息下來,就像他剛剛摸雪花似的,祝枝也用同樣的辦法安慰急躁的他。
但這句話又在平靜的心裡激起千層浪,李昭野詫異地看向她,不敢相信道:“你,你怎麼……”
憋了半天,他都沒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話,隻是整個人都因為祝枝這句大膽的邀請而火燒火燎,熱氣騰騰。
“我,你,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把男生帶回家裡啊。”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李昭野說出這句話。
祝枝愣了一下,解釋道:“我媽媽今天不在家的,我爸爸他——”
他整張臉都憋紅了,眉頭緊緊皺着,低聲喝道:“不合适!”
我爸爸他在家裡,可以借你身幹淨的衣服穿……
後半句被李昭野的低喝堵住,祝枝看着他漫上紅意的脖頸和臉頰,搞得她也被帶着有點害羞了,結結巴巴開口道:“不是,沒有,我就是怕你傷口感染……”
“而且你你好像發燒了。”
臉這麼紅。
“手機借我。”
祝枝不解,但還是照做,從書包裡翻出手機。
祝枝的手機屏保是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狗,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李昭野把手機舉到雪花面前,說:“看,她用别的小狗的照片當鎖屏。”
祝枝哎呀了一聲,趕忙捂住雪花的眼睛。
李昭野收回視線,在軟件裡邊尋找自己常去的酒店,一邊嘀咕道:“存了我們這麼多張照片,哪一張不比這個好看啊。”
打電話和前台定好房間後,他說:“現在可以送你回家了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
祝枝還在費勁抱着書包收拾,把手機帶到學校去是個違紀行為,祝枝膽子小,每次都藏在最底下,被厚重的書本壓着,翻出來費勁,把書塞進去也挺費勁的。李昭野把她懷裡的雪花給拎了起來,安靜等着祝枝把書包拉好拉鍊,然後順勢拎到手裡。
“很冷,别耽誤時間了。”他說。
把人送到樓下,李昭野擡了擡下巴,說:“趕緊回去吧。”
祝枝抱着書包,走了兩步後又扭頭。
雨雖然已經小了很多,但她幹淨的白鞋已經沾濕大片,輕巧地踩進水灘裡,三步并做兩步,快速跑到李昭野的傘裡。
祝枝微微仰着頭,藏在頭發裡的助聽器已經泡了些水,有些不舒服,但她還是很想再安慰李昭野一句。
“李昭野,你别不開心。”
心髒被她悄悄撬開,灌進一股暖流,随着心室肌肉收縮,湧向四肢百骸。
李昭野眉頭微舒,他伸手揉了揉祝枝額前濡濕的發,抹去嫩生生的臉頰上的水,做完後才驚覺這個越界的動作有些暧昧,他眸色微顫,下一秒便收回了手,抿唇斂眸,說:“知道了。”
目送祝枝進了樓内,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心跳聲已經蓋過雨聲,李昭野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發熱的耳朵,低頭逗了雪花兩下,眸裡的情緒愈加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