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故事,良久的沉默。
姜明感覺一絲口幹舌燥,忍不住拿起盤子裡的一個瑪德蓮貝殼,咬了一口,然後就着一大口溫熱牛奶下去。
果然如她所想,别樣的可口。
吃完一整塊,用紙巾擦幹淨嘴角的碎屑和油脂,把桌上的錢也收進去小錢包。
攤手示意要陳經把書包還給她。
“該講的我都講完了,再多也沒有了,還想聽多的我也隻能現編了,滿意?”
看不清他的神色,陳經手搭上書包,慢吞地提起一邊肩帶,似乎還未緩過神來。
他又喝了一大口拿鐵,苦得一隻眼睛微眯,還在緩着神。
姜明眼疾手快直接撐着桌,胳膊吃力地伸過去夠到書包,她迅速拉開拉鍊,紙筆和一張班會課發下來的數學卷子,攤開在桌上空餘地方,凝思聚神。
她剛才一邊講的時候,一邊把最後兩道填空題的思路想出來并且心算了兩遍。
所以動筆示練寫的極順。
陳經盯着她眼睛一瞬不瞬。
“你這故事…酷啊!也就是說,你是赤手空拳上去奪刀,想見義勇為被誤傷喽?”
已經聽過很多次類似說她是想逞英雄的話了。
筆唰唰地算着,姜明頭也不擡道:“随你怎麼想”
陳經語氣很是溫緩,他想安慰,卻又着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好。
職高裡面也有女生之間搞小團體,今天要好的連男友都能共享,明天就能撕逼大戰鬥個你死我活,誰摻一腳進去都要蛻下一層皮。
連學校老師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女生之間的鬥争他們男生自然也不會上趕着摻和。
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着姜明埋頭專注寫題的樣子,耳邊的碎發淩落,盞燈的柔光降于她的周身,泛着星星點點的幽白。
陳經鬼使神差,擡手,不由自主撫摸上姜明腦袋。
姜明的寫字的手一頓,頭也沒擡不作反應,眼睛骨碌往上轉,一臉見鬼似的困惑。
“咳,嗐你以後想英雄救美也别太沖動,要是實在看不慣…你沖動之前可以告訴哥!哥當打手誰欺負你我揍誰!”
陳經又多使了幾分力揉亂她的發。
姜明來不及避開,她也無話可說。
畢竟她也隻講了那天在廂舟小吧發生的事故,其它的,很巧妙地繞了過去,一概沒提。
愧疚談不上。
本來也沒義務告訴更多細節。
本來也和他毫無關系。
“你也别太難過,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區區一條傷疤而已肯定能消掉。要是真消不掉…那也不影響”
他看她那張瓷白的小臉,撤了一下目光。
“哎說真的,以後還遇到這種事”
“先記得保護好自己”
姜明捏了捏筆,又重新埋頭寫。
“但願吧”
但願不要再遇到這種事。
—
臨末尾,姜明整理完思路把草稿上過程劃分步驟,将答案填了。
又将杯子裡剩下的牛奶喝盡,讓店員幫忙打包沒吃完的甜點,和試卷紙筆一起小心翼翼放書包。
“你要真想讓我還人情,還是等下次我有空。不過最好還是用錢還最好,我也隻有這種方式解決,非要我本人到場,我也沒時間。下午約了外教課,實在沒辦法延後計劃。抱歉”
姜明收拾書包,又從錢包拿錢,将疊一起的小額紙币分出來,又從那一小沓的紅鈔裡添了幾張。
試探地遞上錢。
陳經很沒勁地雙手插兜,還坐着沙發,眼睛仰視着她:“你怎麼這樣”
“說好了上次陪你吃飯這次陪我”
姜明默默心想什麼時候說好的。
…
“能不能推遲?那個外教課”
“不能”
“今晚上?”
“今天不行”
姜明斬釘截鐵道。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
今天晚上也有今天晚上的安排。
她沒有明日複明日的習慣,何況外教課本來就約好了時間,她也不能言而無信耽誤老師的時間。
姜明很鄭重地向他鞠一躬,雖然這麼客氣禮貌對面前這人顯得有些刻意,但她要的就是刻意。
本就是陰差陽錯之下結識,并非朝夕相處,如果不是像吳雪芹一樣有一定相處時間作為基礎,她并不想和他過多接觸。
姜明心裡這樣思索,心髒不平穩地跳。
她不要,再和他糾纏過多。
不是因為這個人吊兒郎當上的職高看着一股子痞壞,甚至也不是對方是異性該和男生保持合理适當的距離……
……
難以解釋自己心裡所想。
姜明不想承認,陳經是個挺不錯的人。
氣質不羁,第一眼以為是個混不吝的壞蛋說話聲調也像是調戲,好學生眼裡最不着調的那種。
偏偏稍微接觸下來,并不是。
開玩笑卻有分寸,她見識過同齡男生的幼稚愚鈍,而他偏偏懂得人心。
上次,曠課去找饒思琪,第二次,再次從饒思琪家出來。
明明一切都辦妥,她卻情緒低落。
強裝鎮定,淡然處之。
然而胃是情緒器官,又餓又疲,理智不決,狀态也明顯不對。
換作任何人一眼看出來,一句“你怎麼了看起來不對勁”昭然若揭。
她當然可以回一句沒什麼,然後就真的沒什麼。
—
姜明看了眼陳經,神色不耐,姿态張狂。
卻偏偏,能夠容忍住一個見面第二次就對他有點洩憤意味的女生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