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柔：“你确定不道歉，要我報警？”
她情緒穩定，語氣也緩緩的，就像客服請買家确認收貨地址一樣，落入楊秋莉眼裡，就是直白的挑釁。
楊秋莉：“來來來，快點報警，報完警我賣血送你出道！”
林北柔：“？”
這是什麼暗号嗎？
衆人：“……”
楊秋莉發言過于跌份，潼大校友們一瞬間真想劃清界限，表示母校沒有此人，許蓓形象一直很好，沒想到朋友是這樣的，況且楊秋莉這麼個表現，一看就是許蓓在後面拱火，所有人心照不宣。
林北柔點點頭：“那你記得獻血前三天不要喝酒。”
衆人：“…………”
有人忍不住憋笑，楊秋莉看見了氣瘋了。
來的民警是個女警，和兩個大佬同時抵達的。
周阆嶼本來想先給民警說明情況，林北柔給了他一個别管我來的眼神，周阆嶼停下腳步。
“陶老師你來了。”鳥窩頭男生其實很優秀，在場除了周阆嶼，最牛的就是他了，這次同學會也是他牽頭的。
陶國華和他年過七十的導師梁巍英一進來，就看到一個民警在做記錄，旁邊還圍了一小圈人，這圈人不知道PPP項目的事，重點跑去調解糾紛了。
陶國華詫異說：“這是怎麼了？”
鳥窩頭男生三言兩語說了情況，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充分發揮了論語言的藝術性。
陶國華看向周阆嶼：“談個戀愛分個手弄出這些事。”
周阆嶼低頭：“抱歉，陶老師，梁老師。”
梁巍英是周阆嶼上司兼導師的師姐，視周阆嶼為師侄，直接問周阆嶼：“你們C組那件事有結果沒？”
周阆嶼搖搖頭：“督察組還在查。”
梁巍英也是随口一問，聞言沒說什麼。
旁邊那些潼大校友看了，都心下戚戚，周阆嶼這麼年輕，剛工作兩年就能被陶國華的導師看成自家人了，連稱呼都不需要。
陶國華對周阆嶼說：“你去跟警察同志說清楚，這件事私下調解了，不要節外生枝。”
周阆嶼點頭：“我明白。”
陶國華對鳥窩頭男生說：“你也跟他一起去。”
鳥窩頭男生拍拍周阆嶼的肩膀，跟他一起過去了，很快鳥窩頭男生就開始跟楊秋莉講道理，楊秋莉一開始還嘴硬，面對周圍人不善的目光，終于扛不住了，邊哭邊罵了林北柔很髒很難聽的話，摔包就走了。
衆人：“……”
許蓓見楊秋莉跑了，環顧四周，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在她這邊，對上林北柔人畜無害的眼神，許蓓終于意識到了，對方一早就預料到了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許蓓的指甲尖攥進了手掌心。
衆人圍觀下，民警見證，許蓓語氣十分勉強地跟林北柔道了歉，還簽了保證書，最後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中提前離開了酒店。
蔡沐言、屈彥霖和李昊三個人，怼了黃明瑤和她男朋友一頓，這對情侶沒臉再待下去，也走了。
有個潼大女生好心提醒林北柔：“許蓓她家裡很有背景，她之後可能不會就這麼算了。”
林北柔真心實意地朝她笑了笑：“謝謝你提醒我。”
潼大女生一怔，旋即臉慢慢紅了。
大多數人都站林北柔，隻有極少數人在一邊不忿，他們有某種奇怪的護校情結，即使道理在林北柔這邊，也不想看到事情有個公平的結果，其中就包括那個暗戀許蓓的男生，這幾個人聚在一起小聲交談。
“不是說家庭情況普通嗎？裙子牌子不便宜。”
“假的吧，人家許蓓穿的肯定是正品。”
“許蓓好可憐……”
“小聲點别被他們聽到了，人家混進大佬圈子了，家裡有後台就是好。”
“怪不得那個林北柔上趕着舔周阆嶼，聽說她現在在做底層銷售，在小區賣水，我要是她我根本沒臉來這個同學會。”
“不會吧，這跟進廠擰螺絲有什麼區别啊。”
暗戀許蓓的男生想幫許蓓找回點場子，帶了兩個人去了林北柔那邊，林北柔正在跟蔡沐言說公司代理的事，擡頭就看到面前站了兩個男的，其中一個笑容滿面到有些假。
“你好，我們是潼大的，聽說你在賣水，不知道可不可以了解一下？我們也想給家裡裝淨水裝置。”
對方故意提高聲調，讓附近的人都聽到了他在說什麼，咬字重點還放在了賣水上。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聚會前聽說林北柔混得很差，跟他們不在一個圈子，暗戀許蓓的男生這麼一說，他們也不由自主望向林北柔。
這些人倒不一定有惡意，主要是林北柔長那樣，卻混得不咋地，實在很稀奇。
偏偏這時候有人在潼大今天的聚會群裡發了一張秒撤回的私聊截圖。
-林北柔身上那條裙子是假的
-哈哈哈哈她好辛苦啊
-真裝
秒撤的女生是故意的，看着好像不小心把私聊甩出去了，其實在嘲諷林北柔。
報警又怎麼樣，周阆嶼護着你又怎麼樣，你跟周阆嶼和許蓓都不是一個世界一個圈子的人，折騰也是白折騰。
林北柔似乎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惡意，情緒十分穩當，話也說得很坦率：“公司淨化技術有專利，單戶淨水裝置需要定制，其實不太劃算，你可以跟物業反饋一下，讓物業聯絡我們公司，小區統一購買直飲水機更省錢。”
說完雙手親自遞給對方一張公司通用的名片。
名片是公司的門面，這還是甯特助親手設計的，克重很高的特種紙，設計簡潔，高大上不亞于那些巴黎頂級時裝工作室。
對方沒有接名片，隻覺得林北柔在嘲諷他們：“你瞎編的吧？”
林北柔也不生氣，自然地收回名片望着對方，沒有回答。
這種時候不回答，反而是最好的回答。
對方果然沉不住氣了：“什麼定制多少錢，同學你賣水都不報價的嗎？”
林北柔：“是這個數。”
她報了個讓所有人沉默的數字，這也是真實的報價。
對方家裡有點經濟實力，也承擔不起這種開銷，當場面子挂不住了，一臉荒謬：“你們公司怎麼不去搶？什麼賣水公司，該不會是皮包傳銷公司？”
林北柔特别寬容随意地說：“同撫裡，超然台，金陵春澗，香珀海弄，杜鵑梅驿，拾光灣，雪城壹号，都是我們公司的客戶。”
全是本市寸土寸金的房地産，不是江海景大平房，就是草坪大别墅，還有八位數起的蘇式庭院和徽派庭院，背後開發商清一色央企，沒有人會拿這些名字裝比，因為一查就知道了。
對方幾乎是狼狽地嘴遁了。
他的隊友氣不過：“裝吧就，肯定在一個中年秃頭啤酒肚土老闆手下打工，我怎麼沒聽說這個公司。”
林北柔繼續和齊晴月聊天，倒有幾個人真的産生了興趣，特意來跟林北柔客氣地要了幾張公司名片。
陶國華作為今天特意邀請來的大佬，給大家介紹即将招标的PPP項目，校友會氣氛熱絡。
中午吃過飯，大家散坐在露台上休息，梁巍英的目光落在了林北柔身上。
“那邊那個，就是魏瑕的助理？”梁巍英問周阆嶼。
周阆嶼沉默了下：“是的。”
梁巍英想不通魏瑕那麼讓人看不透一人，為何會為一個不能跟靈脈共鳴的助理，跟組織高層對抗。
梁巍英：“他們什麼關系，男女之情？”要真是這樣，倒有可利用之處。
周阆嶼很快否認：“不是。”
梁巍英用過來人的眼神看了周阆嶼一眼，沒說什麼。
梁巍英：“你要是真為她着想，就勸她不要再跟着魏瑕，那人是個怪物。”
周阆嶼蓦地擡眼，想問梁巍英知道什麼内幕，梁巍英卻轉開去找陶國華說話了。
露台邊緣傳來低低的喧嘩，聲音逐漸變大，本來還在聊天的人全部跑過去圍觀，擠滿了露台邊緣，無數手機舉起。
“什麼情況？”“不知道啊。”“哪個明星來了？”
陶國華也注意到了：“那邊怎麼了？”
鳥窩頭西服男生問了問，另外一個男生回答他：“酒店開進了一輛超跑，客人全部跑出來拍照了。”
鳥窩頭一聽，馬上跟周阆嶼打手勢讓他一起去看，男生哪有不喜歡跑車的，周阆嶼本來不打算去的，結果陶國華自己居然起身也去看年輕人的熱鬧了，周阆嶼隻好跟着過去。
林北柔看到庭院裡，穿着領結正裝的酒店總經理正指揮八個工作人員鋪毯子，一輛黑如夜幕流光的超跑，從毯子另一端緩緩開過來。
烏龜爬一樣的速度，共享單車都能比它快。
工作人員卻動作十分之快，酒店總經理親自跑動指揮，毯子很快鋪到了他們所在的露台下方。
齊晴月特别激動，瞬間就站了起來，就像看到了日全食一樣掏出手機狂拍：“卧槽！卧槽！”
林北柔不明所以：“怎麼了？”
齊晴月：“我哥上周才跟我說過這台車！純手工定制，太空航空級材料，全球限量一台，唯一一台！世界上就沒有比它更貴的超跑，什麼勞斯萊斯影系列見了它也要跪，車主特别神秘，他們都說是中東哪個土豪王子，結果居然就在國内？！”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看着那輛車，就像看黑夜女神絕代風華儀态萬方緩步而來。
人類工藝所能達到的極緻，讓它如此炫目，以至于抵達了物質之美的極限。
“我天……幻海之聲，能親眼看到一次真赢麻了……”
“手抖，我發個朋友圈……”
“車主是誰啊？！快下車讓我看看？？”
傳說中的幻海之聲如海潮緩湧，骨骼感分明的車輪轉速均衡如數字公式，平移無聲，一點顆粒感都沒有，帶着無與倫比的高雅與隐而不發的dom感，就這樣停在了他們露台正下方。
無框車門自動擡升，純黑色的座駕艙内，一個人走了下來，表情平淡得像白開水，把車鑰匙遞給了酒店總經理。
空氣仿佛刹那被按下靜音鍵。
不管是跑到庭院圍觀，還是在各樓層窗戶前圍觀的客人，都不約而同安靜。
魏瑕似有所覺，擡起眼望向露台，和一臉懵逼的林北柔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