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一眼想守在一旁的王虎與鄭龍二人,璟瑄道:“下去吧。”
這秦先生,怕是阿瑪派來尋她的。
畫舫牽徐轉,銀船酌慢巡。遠處是靜谧的河水,而燈影之下,有一錦衣男子。
來人正是秦遠,他卻并未進來,隻站在船頭。
“小道士,你擋住我看遠處的歌舞了。”璟瑄沖他喊道,“過來吃些點心罷。”
小姑娘口氣倒是不小,他不進去是覺得失禮,畢竟在這個封建朝代,男女七歲便不同席。
“這于理不合。”
“無妨,我現在可是公子,”璟瑄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一番,此人還是一如既往愛裝,初見的時候就是個假道士,如今他分明也是異世之人,卻裝作如此恪守禮教,當真是可惡,“不然就把你丢下去。”
秦遠無奈走了進來,船内空間很大,船的兩旁也豎着幾盞燈,那倚在軟枕上吃着點心的小公子,正是他尋覓多日的福安縣主。
自從縣主不告而别,他便接到了四爺的飛鴿傳書,要他務必找到縣主,将她帶回去,他連夜走了水路,四處尋到此處,不料她倒是機靈,竟是一路走了陸路到淮安。
那日聽聞有人在桃源縣酒樓,見到了九王爺小舅子,他便料定她會在此處出現,于是也隻得打扮了一番,扮成貴公子,方能進得了這片河道。
來人端坐在一側,璟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被燈光晃了晃神,他依舊是俊美無雙的容顔,哪怕是錦衣華服,依舊被他穿得清新脫俗。
“倒也不必坐得如此端着,先生請随意些。”璟瑄實在是看不慣他這個愛裝的做派。
緊接着,秦遠便盤腿坐下,用食指撚起一塊山藥糕,吃了起來。
他動作雖然有些随意,卻依舊透露出一副高山冰雪之姿,連吃起東西來也煞是好看,仿若天上谪仙。
“真是夠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又做作之人。”璟瑄不知道别人怎麼想,但她自己是有些酸的:
她也算在系統與嬷嬷的指導下,苦練過宮廷禮儀的,可眼前之人卻輕輕松松,便讓周圍的人,認定他是出身不俗之人,她卻連扮成九叔的小舅子招搖過市,都要被懷疑一番。
她本想遊畫舫,看美人,如今嘛,這美人也算是看了,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我是不會回去的。”璟瑄索性攤牌了。
“我知道,”秦遠早就料到了她不會跟自己回去,他擦了擦吃過點心的手,“我跟着你們,這是底線。”
“這是你的底線,還是我阿瑪的底線?”
“自然是……四爺的。”秦遠扯了個慌,其實四爺是讓他務必帶璟瑄回去的。
他見她在此處如此開心,卻有些不忍心了——畢竟他也沒辦法,總不能把她打暈帶走吧?
至于她的安全,四爺給了他十幾個人手,個個都是殺人不見血的,被他安置在城内了。
二人達成共識,相視一笑,便一起欣賞起來了,不遠處的歌舞——
那歌舞,正是在蘇文所在的另一艘大船上。
還沒出正月,舞娘們卻穿得頗為單薄,畢竟畫舫内一直燒着炭火,倒是比宮裡都奢侈。
王掌櫃已經被張地主灌醉了,此時被扶下去,在客房内休息。
蘇文卻是連飲數杯,毫無醉意,隻有她自己知道,眼前的水袖似乎越來越慢了——她怕是已經有些上頭。
“王少爺,真是好酒量!”張财主眼裡泛出一陣精光,不想那個小老兒被灌了這麼多酒,卻依舊不吐露半個字,這個小的也是難纏得緊,“不知這王大小姐,在九爺府上,居于何處呀?”
這是在試探她了,她隻得随意道:“九王爺府上的内務,豈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随即蘇文裝作頭暈,踉踉跄跄便要往外走。
一雙手扶住了她,隻看手上這個朱紅色的瑪瑙戒指,絕對價值連城。
她擡頭,與眼前男子對視一眼,随即躲閃開:此人并非他見過的任何一人,之前怕是一直藏于屋内那紫檀雕花屏風後。
而那雙桃花眼,分明蘊藏着殺機。
至于她為什麼知道,張财主與他們飲酒之時,眼神幾次看向屏風,哪怕瞞得過王掌櫃,卻也瞞不過心細如塵的她。
她繼續裝作要吐的樣子,向欄杆處踉跄走去,卻被來人攔住,她的雙手被眼前的男子鉗制住,她尚未擡頭,隻聽耳旁穿來一聲輕笑。
“這是急着去哪裡呢?”男子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有莫名的威壓,低聲在她耳畔道,“你分明沒有喝醉。”
她身上一冷,仿佛是被風吹得,又仿佛是被什麼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