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母親去世後的第五天，跟着顧赢進了水牢，特地用了極品法器，讓自己不被發現。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顧赢拿出顧家玉佩放到了牆壁上，進了和這個最深處的水牢，親手挖了母親的右眼，母親痛得抽泣，哭泣着咒罵顧赢，全然不見溫柔純真。

在顧赢離開時，顧遇之沒有離開，他想留在這裡給母親一點療傷的丹藥。

等到石門合上，他才開始苦惱，這裡沒辦法使用修為，他若是從這裡跳進水裡，這是銀泉水，專克真火，而且很有可能被顧赢發現，他也許會死。

他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跳下去了。

母親溫柔哀傷地看着他，右眼直直流着鮮血，左眼蓄滿了淚水，張了張唇：“遇之，對不起，對不起...這裡有陣法的，你會被發現的。”

顧遇之安靜地給幽冥喂了丹藥，知道自己也跑不掉了，就開口：“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

母親依然低聲抽泣着，所有人都把她關在了一個單面的世界裡，她總是單純的，季羨好為她開了一扇門，希望她從中得到一些教訓，卻沒想到竟如此慘痛。

顧遇之個子很矮，努力漂浮在水面，擦去母親的淚水：“如果要道歉，不如你親手殺了他。”

“不行。”母親聲音微弱，顧遇之還以為她仍然執迷不悟，就聽到下來的話，“我的朋友季羨好要親手殺了他，這件事已經有人做了。”

顧遇之第一次發現，他并不了解他的母親，他以為母親還在留戀和痛恨，隻聽到母親的聲音虛弱溫軟：“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他打得半死，再讓羨好割開他的喉嚨。”

他見的從來就是母親溫軟純真的一面，知道母親修為高，卻不知道真實的修為，她也從不在他面前殺人，也從不舞刀弄槍。

顧遇之試着想用出來一點真火，本來在水牢外就隻有一丁點大的真火現在直接不出現了。

母親：“你現在真火還不成型，等你十八歲生辰那晚，真火才會成型，那晚會很疼。”

顧遇之還是被發現了，顧赢提着顧遇之離開的時候臉已經黑得要滴出墨了。

顧遇之知道，要麼以後所有吃穿住行都會受到顧赢的嚴格監控，要麼就沒有以後了，很明顯，顧赢選擇了第二個。

畢竟一個知道秘密的孩子比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危險得多。

顧遇之早就想到了，母親沒有被煉化，那顧赢肯定會試試兩個孩子，挑選一個試着煉化，要麼是他的阿姐，要麼是他。

很難想象，平時習慣僞裝清冷的阿姐破門而入，幽冥真火在她的手心燃得那麼旺盛，比她與他平時比較時旺盛那麼多。

“我比他更強大，弱小的更好控制不是嗎？”

顧遇之看着害怕到顫抖的阿姐，再看看顧赢明顯貪婪的眼睛，他就知道顧赢被說動了，眼看顧赢走向顫抖的阿姐。

這是阿姐也知道的。但阿姐沒說，她想讓顧遇之在她死後活久一點。

“等一下，真火隻有到18歲生辰禮的夜晚才能成熟！”

顧遇之也沒想說出來的，這樣他死後，顧赢不知道具體成熟的時間，顧青姝還能活很久很久。

可是，顧赢明顯不信，顧遇之有些急了，着急道：“真的，你别殺她，真的是18歲！！她現在沒用的！”

顧遇之被打暈了，最後一眼就是顧赢的背影和顧青姝害怕且留戀的眼睛，他後悔了，他不應該自作主張跟着去水牢的。

醒來後，顧青姝已經死了。

他和阿姐曾經互贈過木頭娃娃，裡邊各自放了一小片元神，阿姐贈與他的就放在茶桌上，整日玩耍睡覺，記憶停留在阿姐上次召回這片元神的時候。

他看到木頭小人還在活蹦亂跳放心了些。

至少還有一小片元神，不是嗎。

然而很快，顧遇之的一切東西包括衣物、飾品、儲物袋和侍仆都要經過顧赢嚴格篩選，木頭娃娃被發現了。

顧赢沒有直接溟滅最後一絲阿姐的元神，而是當成了威脅顧遇之的明面上的把柄，他把阿姐的元神放進了木偶裡。

阿姐的修為永遠停留在那次拜火節的築基後期，神情動作僵硬，靈力虧損，卻隻能放出靈力，不能吸收。

阿姐明明是一個天才的，他才是該死的那個。

顧遇之沒有東西可以保留在身邊，就用刀在深夜裡摸黑刻在了自己的身上，每次要愈合時就再挑開，所以傷口從未愈合。

自此之後，顧遇之總是哭，懦弱不堪，遇到了執意想要收他為徒的梅質道人，他隻停留了一段時間，學到了一些東西，但是顧赢把他趕走了，生怕他有了反抗能力。

梅質道人走前詢問他想不想離開，顧遇之拒絕了。

顧赢在十八歲生辰的夜晚之前是不敢殺他的，也不敢殺顧青姝，他知道，顧青姝一死，很可能顧遇之就會離開。

顧遇之表現得懦弱不堪，完全迷惑了他的眼睛，他享受這種被人當做強者的感覺，享受被人害怕的感覺，甚至讓他忘記了顧遇之曾經孤身跟蹤他進水牢的人。

直到顧遇之第一次在顧府消失，他才着急了，但是他知道，顧遇之不會丢下顧青姝不管，但顧遇之也知道，顧赢在他回去之前不敢殺顧青姝。

顧遇之每天都算一卦，算一個殺顧赢的契機。

終于有一天，他蔔到了，于是他直直向南去找那個有緣人。

顧遇之接着說：“我第一眼見到你時，你看起來很不好惹，滿臉都是天下我第一。”

很耀眼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