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為止的三年前,你的二十歲生日,我那時候的心裡,是愧疚和自責的,倘若周姨在,倘若,我沒有遇見你。倘若,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們之間……或許隻是簡簡單單的擦肩而過罷了。】
第四章:
夏時夕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無欲無求的人,她也一直覺得,除了父母的死,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她心如死灰,可是那天,她坐上前往醫院的車,一邊哭一邊不停的打電話,她打給黎閻彬,打了無數個,黎閻彬卻一個也沒接,黎閻彬一定在周姨身邊,可是他不接電話,十四歲的夏時夕或許不能理解那時候黎閻彬為什麼不讓家裡的傭人告訴他周姨去了哪裡,那是一場生離死别,他并不希望夏時夕看到。匆匆趕往醫院的夏時夕,看到黎閻彬握着周姨的手,可是病床上的人,早已閉了眼睛,她站在病房外,一步也邁不進去,直到最後,腿一軟,順着門框滑了下去,她張着嘴,就像父母去世的那天一般,她什麼也喊不出來,喉嚨裡卡着什麼東西,最後變成無聲的抽泣:
“時夕。”
黎閻彬将她扶起來,她扶着床沿,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周姨神态安詳,她身邊的儀器早已停止工作,她已經走了,安安靜靜的走了,她什麼也沒和夏時夕說,夏時夕沒能見到周姨最後一面:
“黎閻彬,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黎閻彬一開始就知道周姨活不了多久,他一直守口如瓶,什麼都不願意多說。
“周姨,周姨……周姨你醒醒啊,周姨。”夏時夕握着那雙殘存着餘溫的手,她一遍遍叫着周姨的名字,最終那雙眼睛也不曾睜開。周姨就那樣靜靜的走了,死于癌症,從她一開始準備收養夏時夕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她才在一開始就希望黎閻彬能安排夏時夕未來的一切事情。
“即便周姨走了,你還是可以……”話說了一半,黎閻彬愣在原地,腦海裡早已想好的話全都不見了,他看着面前那個小小的顫動着的身影,她長的又瘦有矮,可是地上,全是夏時夕無聲無息落下的眼淚,她沒出聲,就那樣小聲的抽泣着,她的影子變成一個卑微的圓點,在夕陽的餘晖裡漸漸變得模糊。她就像隻可憐蟲,她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再也沒有庇護她的周姨。過了許久,夏時夕胡亂的把眼淚擦掉,也不聽黎閻彬說了什麼轉身跑出了病房。她不想當着别人的面嚎啕大哭,也不想讓黎閻彬覺得她除了哭泣,是個什麼也不會的笨蛋。
這些,大概是那一年之間,發生的難忘事情。那之後,黎閻彬再也沒有見到夏時夕怎麼笑過,夏時夕也很少再見到黎閻彬的影子,因為周姨不在了,黎閻彬也沒有牽挂和想念的人了。其實,除了黎家,夏時夕哪裡也去不了,安葬完周姨的第二天,夏時夕就搬到了主樓,連帶一起搬過去的,還有她的琴房。黎閻彬特地讓兩位新來的傭人照顧她,從此,不再過問。
其實那時候,夏時夕和黎閻彬之間大概還是有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夏時夕還會主動的在他出差回來的那些時間裡問她關于教科書上她看不懂的問題,隻是沒有了周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變的有些疏遠和陌生罷了。讓夏時夕開始戒備起黎閻彬那件事情,就發生在周姨去世後的一個月,那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周末,黎閻彬受邀去參加某公司的開業剪彩,記者采訪環節中,有一位女記者饒有興趣的問他:
“黎先生,聽說最近您推掉了和柯家的親事,請問這件事情,是否和黎宅的夏時夕有關?外界的人可都說,她可是你黎大少的小新娘,是黎宅的女主人……”
這是第一次,夏時夕在電視上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剛好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聽到這個問題,她手裡的杯子沒拿穩,啪的一下掉到地上,馬上就有傭人過來問她傷到了沒有,一堆傭人手慢腳亂的打掃玻璃碎渣,屋子裡有些嘈雜,可是夏時夕還是很清楚的看到閻彬對着鏡頭揚起一絲笑意:
“我不否認這個問題。”冷漠的目光裡,帶了些高傲和嘲笑。
雖然是略帶些玩笑的意味回答,可是對于十四歲的夏時夕來說,這句話像是一句晴天霹靂,她站在屋子裡,腦海裡将黎閻彬帶她來黎家的那一段時間從頭至尾的回憶了一遍,而黎閻彬對着鏡頭那不屑一顧的嘲笑,她似乎終于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
那之後,夏時夕再也不再晚上刻意的等着黎閻彬回來,而是放學回來就把自己關在琴房,她拼命的學習,她隻想快些長大,逃離這個她怎麼也無法愛上的地方。
聽說有錢人都喜歡做善事,她在最落魄的時候遇到黎閻彬,是上帝給了她重新選擇的機會,可是她不知道,原來她隻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一個更大的火坑裡。
黎閻彬是怎樣的人她不清楚,她隻是在報紙上了解到,他是個心狠手辣頗有心計的男人。因為夏時夕看過報紙上對他的報到,報紙上說他是個天才投資家,眼光頗準,除了投資以外,自接管黎式集團開始,更是吞并了好幾家私人企業。于是那天,黎閻彬那樣一番帶着些玩笑的話,深深的埋在夏時夕的心裡,自那以後,關于夏時夕住在黎家的種種留言和猜測,更是隔三差五就會登在各種媒體上。
夏時夕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絕望,可是後來,黎閻彬并沒有主動來找過她,隻是在工作回來的時候,偶爾來她的卧房看看。除此以外,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就這樣在惶恐不安中度過,她如願考上大學,她以為他們之間或許就是這樣,可是今天,閻彬說希望她能經常回來看看。
她有點猜不透他的意思,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國際經濟與貿易。”黎閻彬喃喃說着:“你為什麼會選擇這個專業。”
夏時夕皺着眉,摸着從早上起床開始就有些悶疼的肚子,在夏時夕看來,黎閻彬今天的話有些多。可是去學校的路程又那麼遠,她隻好皺着眉回答:
“也沒有什麼,就是喜歡。”
黎閻彬似乎早已注意到夏時夕從早上開始就有些不太健康的膚色,此時夏時夕摸着肚子,一直緊緊皺眉,黎閻彬什麼也沒說,叫司機掉頭回去,夏時夕擡起頭來: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