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說踹,就腳脖子一勾,帶着腰一轉,聽着幾步外吃痛的聲音,便醒了。
幾步外的人爬起來,攏起散落在地上的報紙,來勢洶洶。他走近,看見段辭柯,氣勢突然柔和下來。
“是你啊!正找你呢!”
段辭柯扭動脖子,看見一雙圓溜明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把半沓報紙壓他身上道:“今天新到的報紙!幫我賣一半,還是一樣,三七分成!”
段辭柯有記憶,關于這個角色的所有記憶。
但是他沒演技。
于是,段辭柯順理成章說了一句:“不會賣。”
“怎麼可能!”報童起身插着腰,“哪次報紙不是你幫我賣的?說不會就不會了?”
他又蹲下:“莫非還為上回那兩分報錢生氣?”
“這樣吧!”報童抽出一份報紙,“我送你一份新報。好子成,就幫幫我嘛。”
段辭柯飾演的角色名叫子成,是個乞丐。
性格與自己截然相反。
據角色記憶,他本是書香門第的少爺,因父親被人陷害槍斃,家道中落,為躲避風頭變成了乞丐。
而這個角色的原名,叫做段琛。
“子成,好子成,最最最聰明的子成。”報童還在采取軟磨政策,搖晃着段辭柯手臂。
段辭柯被晃得頭暈。
他撐手爬起來說:“抱歉,我真不——”
“會”到一半,孟婆的聲音出現在腦海裡:“段先生,你别忘了,你現在是演員,在戲裡。你要抛棄段辭柯的所有習性,成為子成。”
段辭柯問:“這是演員的活?演員還得自己編戲?”
沒有劇本,沒有指導,甚至沒有實訓。
劇組要都這麼玩,花瓶進去都得拿個百花獎回來!
“孟婆?”
“孟婆!”
段辭柯喊了兩句,腦海裡卻沒了聲音。
日防夜防,坑坑難防。
段辭柯思緒剝離出來,又放回胳膊的那隻手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段辭柯盯着胳膊說:“你先放開。”
報童趕緊放開手。
段辭柯起身,才發現自己真在一堆破布之中。這些破布摸着高檔,像是衣服裁剪下來的邊角料。
真是沒福硬享。
拍掉布料,段辭柯撿起地上一份報紙。蓦地,他視線落在頭版标題上:【将軍府電文:西北之戰告捷,少将明日凱旋】
“少将?”段辭柯掃過報紙喃喃。
報童激動地說:“對啊!少将已經在回來路上了,據說明日下午到!楚将軍今早就在翠瓊園定了一周的台子,邀請達官貴人們看呢!”
“你說将軍姓楚?”
“對啊!楚将軍!”
如果他的角色原名姓段,那這位姓楚的少将,一定是楚星烨。
“你的報紙我幫賣了。”段辭柯盡力照着子成的語氣說話,“但是,關于少将的第一手信息你得先告訴我,我今晚還在這裡。”
報童八卦道:“子成,你打聽少将幹嘛?”
如若按照角色習性。
這時候段辭柯應該說“崇拜!不行嗎!”。
可他說不出口。
最終,段辭柯說:“好奇少将瞎沒瞎。”
他剛說出口,嘴巴就被捂住了。
報童緊張地打量周圍:“你瘋啦!少将失明這件事都敢調侃!好在現在日頭早沒人!要遇上個巡邏的,你命還要不要了!”
現在段辭柯确認了。
所謂的少将,就是楚星烨。
自己是乞丐,對方是少将,孟婆難道指望乞丐跟将軍發生什麼火花?
*
一個上午,段辭柯都在梳理角色記憶。
早上的報童提醒了他,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言論自由的社會。按照報紙的日期,結合周圍中西合璧的小洋樓,應當是百年前的民國。
段辭柯沿着街道走,把賣報賣出了發傳單的架勢。
“四分一張。
“沒錢找零。”
他随口吆喝着。
最後一張報紙被買走,硬币落入布袋中。
順着記憶,段辭柯繼續走。道路的盡頭,氣勢磅礴的【将軍府】三個字映入眼簾。
不知為何,段辭柯看着面前的建築,莫名心酸難耐。他覺得自己要人格分裂了,屬于段辭柯的行為習慣和屬于子成的記憶正在來回拉扯。
段辭柯正想回頭,将軍府大門打開。
從門裡走出一個身着天青色洋裙的女子,躲在遮陽傘下。她身後跟着三四個小厮,搬着吃食,還有桌台。
女子從傘下彎腰而出。
那容貌竟與安影笙有八分相似。
“安影笙?!”段辭柯快步走上去。
小厮已經在将軍府五十米外架好了桌台。段辭柯還沒靠近,就被兩柄步槍攔了下來。
“你是做什麼的!”護衛大聲呵斥着。
段辭柯冷靜下來。
他憑借角色記憶,指着前方桌台,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兩位警官,我是東街的乞兒。聽說今天是将軍府布施日,專程來讨口吃食。”
段辭柯第一把讨飯說的這麼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