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龔淮嶼雖然不愛他,但對他從未産生過欲望,紀歸之前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修過仙,吃過什麼萎藥。
原來啊。紀歸思忖着,他可能真的喜歡女人。
想到這兒,紀歸目光放空。
他想不通,既然不愛,那為什麼還要跟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喜歡把他當小醜一樣耍嗎?
還是說,他當真一直都把自己當作别人口中的男保姆?
舒言燭還在喋喋不休,紀歸面上浮現出幾分不耐。雖然按理說,他應該感謝對方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幫自己查龔淮嶼的行蹤,現在還大老遠跑來找自己。
但心情不好,有時候真的隻想一個人呆着。
于是,紀歸開口打斷他:“别說了,我想靜靜。”
舒言燭卡殼一瞬,随即眼眸中顯露憐憫色,看床上凸起來的被團一眼,開玩笑道:“好,靜靜是誰?你也找三?”
最後一個字出口,空氣一滞。
舒言燭立馬反應過來,擡手抽了嘴一巴掌,剛想說點什麼活躍一下死寂的氣氛,就見被子下的人輕微蠕動,将自己裹得更緊了些。
“好冷的笑話,我要睡覺了。”
舒言燭什麼時候走的紀歸不知道,他躺了一天,睡得昏頭眼黑,原本已經清醒了,或者說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他恍如被人當頭一棒喝,醒得不能再醒。
可大腦好像下意識開啟了防禦機制,為了避免他做出某種想不開的行為,一陣陣恍惚的困意自天靈蓋襲來,潛移默化,似涓涓細流,直至再度陷入黑暗。
但紀歸在睡夢中也保留了一絲感知,他模糊覺得閉眼與睜眼倒也沒什麼區别,不過是清醒着胡思亂想,與入夢後各種無理頭的畫面場景拼湊——
從飛機落地國内起,再是四年來的點點滴滴。
都與一個人有關,都令紀歸即使在夢中,也感受到了極大的痛苦。
興奮,讨好,麻木。
他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好似即将義無反顧地跳入深淵,踏出一步,又猛然驚醒。
他知道這樣下去注定會萬劫不複,所以紀歸開始奮力掙紮,直到朦胧聽見四周傳來鈴铛響,悠長似歎息,像對執迷不悟者最後的規勸。
紀歸蓦地睜開眼——
眼前是漆黑一片。不待他呼出幾口熱氣,與此同時,耳邊真切的門鈴聲由近及遠,聽這樣子,應當是持續了有一陣。
紀歸想,或許是舒言燭給他點了外賣。
他躺在床上,很想沖外面喊一聲放在門口就好,奈何嗓子不争氣,隻得艱難起身,從床頭拿了件外套披上,幾乎是爬着去的玄關。
咔嚓——
大門打開,紀歸啞着嗓子輕聲道謝,下意識伸手出去接外賣袋,然而等了兩秒也不見有東西遞過來。
他終于是察覺出哪裡不對,擡頭看向門外。
瞳孔一縮。
毫無防備的,熟悉的颀長身影站在門框處。
依舊是一身熨燙妥帖的高檔西裝領帶,額前散落了幾縷黑發,搭在薄薄的眼皮上,那雙墨色眼眸看人不帶任何溫度,幾乎是一副上司審視下屬的模樣。
紀歸呼吸放緩,懸在半空的指尖哆嗦幾下。
“你……”回來啦。
剛蹦出一個字,便被面前人打斷。
“為什麼不接電話?你在家幹什麼?”
是毫無情緒起伏的質問,迎面砸來,兩個問話讓紀歸本就不甚清醒的大腦,此刻直接宕機。
不是……
半晌,紀歸才回了神。
三天不着家的人,如今終于在外面鬼混回來,還好意思問他這種話?
紀歸隐忍慣了,這種話當着龔淮嶼的面,他說不出來。
他看着龔淮嶼不奈的神色,明明很多時候他都是這樣對自己的。
紀歸向來不在意,但如今他生病了,病得很嚴重,龔淮嶼這副模樣,讓他沒來由心口一窒。
有時候,紀歸是真的搞不懂龔淮嶼的腦回路,他們好像真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生活,愛好很多很多,他們可謂是兩條平行的線。
紀歸也是真的佩服他們兩個竟然能在一起這麼些年。不過,在這段關系中,很多時候也都是他在包容,也是他在糾纏,他永遠是第一個低頭的,永遠在遷就愛人,永遠作為給予關心與愛的一方。
紀歸覺得自己好像腦袋燒的更嚴重了,否則在這一刻,他怎麼會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龔淮嶼見面的人微仰下巴就這麼直愣愣地注視着自己良久。
屋子裡沒有開燈,但紀歸的眸子很大很亮,水靈靈的,讓龔淮嶼忍不住蹙起眉,幾乎是不耐地再度開口——
“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