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歸這段時間一直在想,自己當初是怎麼喜歡上龔淮嶼的。
他出生在一個不算有愛的家庭裡,是父母聯姻的産物。但在懷紀歸不久後,母親的家族便宣告破産,于是,父母輩這段沒有愛情的婚姻也就此寥寥結束。
四歲的時候,紀歸便随母親移居去了瑞士,因為他聽外婆說,媽媽生病了,是很嚴重的心理疾病,隻能在國外才能接受到更好的治療。
期間,他和家裡的關系一直是不鹹不淡的,家裡為他提供優質的學習環境,滿足他的一切興趣要求,但鮮少有最基本的關懷。
紀歸有時候想起來很遺憾,但又覺得,人不能太貪心。
他已經得到了很多,奢求更多本就不該屬于自己的,會陷入内耗與痛苦。
他需要對這一切感到滿足。
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到二十歲,紀歸覺得,他本來應該是一個不懂愛的人,但他偏偏遇上了龔淮嶼。
他明白自己的性向,那是他第一次動心。
愛上一個比自己還不懂愛的人,是什麼樣的感受。
紀歸甚至想,自己是不是注定在感情裡得不到善終的。家庭與愛情,他有過期待,更多的是彷徨與認命。
也許當年的籃球場,在龔淮嶼拽倒自己,攔下那顆迎面而立的球後,他就不該糾纏上龔淮嶼。
人在看到美好的事物,總是有想要追求的欲望。紀歸更是,他看上了什麼事物,一定會傾盡自己的所有去博取。
所幸一年後,他成功了,但事實告訴他,他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跳梁小醜。
“小紀,你在想什麼呢?”
熟悉地聲音在耳邊響起,紀歸先是愣怔地睜眼,歪頭,居然瞧見鄒彥坐在自己身邊。
“發什麼呆啊?上課一小時了,你說龔淮嶼一點半過來陪你,怎麼現在還沒來?”
紀歸大腦短路,半晌,在鄒彥不解地目光下,伸手過去,狠狠掐了把對面人的大腿。
“靠北!你有病吧!!”
全班目光欻欻聚集過來,動靜太大,鄒彥被任課老師叫去後排罰站十分鐘。
也正是此時,後門把手轉動。旋即,細微的咔嚓一聲,一道高挺模糊的人影出現在漸開的門縫後。
隻是一眼,紀歸便知道——龔淮嶼來了。
後者身形逐漸清晰,見怪不怪地乜了眼正巧擋在面前的鄒彥,徑直越過人,走到紀歸身邊的空座坐下。
紀歸還未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腦中卻不合時宜地想到些有的沒的。
比如,方才那一幕,他倒是有些明白,鄒彥是什麼時候開始,與龔淮嶼兩人互看不順眼的了。
龔淮嶼落座後也不看自己,好像真是來學習的一樣,盯着投影儀上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聽得認真。
這也太真了,跟夢一樣真實。
紀歸盯着人側臉看兩眼,轉頭也開始認真聽課,不過這些對他來說有些晦澀難懂,于是,他翻開本子,專心做起重難點筆記。
“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有十分鐘,也可能還沒到五分鐘。龔淮嶼終于偏頭,視線略過他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上。
紀歸懵道:“去哪兒?”
龔淮嶼與人對視一瞬,頗為不自在地轉頭,重新看向講台。
“你不是說想去想去大學城買畫材?五點那家店就要關門了。”
難得他跟自己說這麼一長串話,紀歸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原來龔淮嶼之前也是會同自己講話的。
龔淮嶼單薄的唇片上下翕動,紀歸看得入迷。
直到那唇瓣停下來,正對着自己,紀歸蓦地記起來——龔淮嶼說的去畫材店,是遇見救貓的小女孩維維那次。
一想到後面會發生什麼,紀歸幾乎是猶豫道:“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這話說的不清晰,讓人聽不明白。
是不去買畫材了,還是要跟龔淮嶼分手的意思。
旁人聽起來更像是後者,而紀歸也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紀歸倒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慢斯條理思忖着。
這個時候,他們在一起還沒一個星期。
是個好時機,早斷幹淨,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