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初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看着許眠，卻遲遲不敢有下一部分的動作。

許眠通紅着眸子，似乎是忍耐了許久，才緩緩說道：“你們這樣，有多久了？”

沈景初動了動幹澀的嘴唇，正要狡辯，便聽到許眠疲憊有沙啞的壓低了聲音：“沈景初，我要聽實話。”

這是許眠給沈景初最後一次不要撕破臉，鬧得太難看的機會，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到大的交情，即便是做不成戀人，許眠也不希望往後，他們是彼此互相怨恨的。

而這話在沈景初耳中，俨然成了另一種意思，他承受不了失去許眠的代價，就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一個慌說到底了。

“真的隻有今天，眠眠，你相信我，”他回頭朝林郁使了個眼神，轉頭去開副駕駛的車門，把林郁扯了出來，着急忙慌的道：“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問他。”

林郁臉色也不太好看，抿着唇沒說話，他自然知道，今天許眠勢必是找沈景初算總賬的，今天這關怎麼也糊弄不過去。

沈景初走上前去拉許眠的手：“我真的沒有騙你。”

許眠不着痕迹的避開，自嘲的看着沈景初：“沈景初，你的嘴裡到底還有實話嗎？”

他拿出手機，将自己存好的照片直晃晃的擺在沈景初面前：“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喜歡和學弟用情侶頭像？”

沈景初頭皮發麻，卻依舊嘴硬：“隻是打賭輸了......”

許眠點頭：“好，隻是打賭輸了，”他接着劃動圖片：“那這條A家夏季新款的情侶手鍊怎麼回事，怎麼，送禮物都不舍得費點心思，要送一摸一樣的？”

沈景初還想狡辯，許眠直接冷冷的殺人誅心：“如果還不願意說，那我們就去查一下你的開房記錄吧。”

沈景初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原地，臉色蒼白。

他知道，許眠這次是徹底沒有回旋的餘地。

許眠揉了揉隐隐做痛的太陽穴，繼續道：“解釋吧。”

沈景初像隻洩了氣的雄獅，一時間隻剩下頹敗和絕望，他眼眶通紅的看着許眠，話到嘴邊，滾了好幾圈，才聲音沙啞的說道：“剛開始隻是覺得他和你長得很像，所以對他照顧了一些，這個真的沒有騙你，隻是後來......”

沈景初有些痛苦的回憶着。

許眠聽着他們倆的點點滴滴，覺得自己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原本年少時豐神俊朗的心上人，最終還是成長成了這副面目可憎的模樣。

或許，沈景初根本，從來就沒尊重過自己，說是戀人，其實和他心愛的玩具又有什麼區别。

真是可笑，不允許自己和其他男人多說一句話的戀人，最後卻和别人上了床。

故事很老套，不過是照顧着後來有了感情，兩人漸漸暧昧了起來，最終在一個夜晚，突破了道德的防線，不過這個時間，比許眠預想的還要早許多。

那時候沈景初還在天天和自己視頻，每天甜言蜜語，背地卻早已和另一個男人接觸了許久。

沈景初暗自窺探着許眠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我沒對他動感情，隻是炮.友的關系，你離開我三年，我是個男人，也有正常的需求。”

許眠聽着對方的話直犯惡心。

沈景初見許眠不說話，緊接着道：“我隻是犯了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眠眠，你真的不能在給我一個機會嗎，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真的就這麼狠心，說不要就不要了？”

許眠看着他，恨不能狠狠甩他一巴掌，但這樣實在太難看了，他往後退了退，強忍住自己想動手的念頭，冷冷的看着沈景初。

他的聲音沒有溫度，眼底滿是倔強，說出了那句，他曾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話。

“沈景初，我們分手吧。”

“不行，”沈景初哽咽着吼出聲：“我不和你分手。”

許眠紅着眼看着他，眼裡卻格外的絕情，他啞了啞聲：“我說了，沈景初，不要把事情鬧的太難看。”

沈景初整個人一震，面如死灰的站在原地，如同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被抽調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許眠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他接着道：“父母那邊，我會告訴他們，我們是和平分手，不要因為我們的原因影響長輩的關系。”

言下之意，沈景初不同意也不行，他已經決定了。

一段長達十多年的關系結束，讓許眠感到身心俱疲，他讓自己盡量理智的來處理這件事情：“就這樣吧。”

說完，許眠沒在看沈景初一眼，轉身離開，沈景初還想擡腿去追：“眠眠，”

林郁在一旁趕緊拉住了沈景初的胳膊，阻止他的動作：“學長，你還是先讓許眠冷靜一下吧。”

沈景初回過頭，幾乎是滔天憤怒的看着林郁，擡手“啪！”的一聲甩了林郁一巴掌，林郁有點狼狽的側着頭捂着臉，下一秒，便被沈景初挑起了下巴。

“這些東西，是你故意給他看的？”沈景初半眯着眼，語氣危險：“你不會以為，我和眠眠分手了，就會和你在一起吧？”

林郁瞳孔一縮，被沈景初的話狠狠刺痛，他到手抓住沈景初的胳膊，卻不敢對他說實話：“學長，難道就不能是别人和他說的嗎？我的微信很多人有，許眠想拿到截圖，并不難。”

他說完，沈景初正好看到許眠上了顧琛的車，顧琛故意挑釁似的沖他們開了個遠光燈，按了喇叭才揚長而去。

沈景初憤恨的看着前面的車，松開了林郁，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道：“難道是顧琛？”

***

許眠上車後，什麼也沒說，隻是情緒很低迷，整個人腦子亂哄哄的，似乎什麼力氣都沒有了。

顧琛倒也沒追問什麼，而是給他遞了紙巾：“難受的話，哭也沒關系，我會當作什麼也沒看到。”

許眠接過紙巾，攥在手裡看開車的顧琛：“其實還好，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哭。”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淡淡的，一雙杏眸沒什麼神采，稠白的小臉上看不出喜樂哀樂，顧琛卻莫名感覺，此刻許眠像是随時都要碎掉了。

車後座躺着的秦阙還在說醉話，顧琛知道，此時說什麼安慰許眠的話，都沒什麼用，這樣的情緒，隻能讓他自己慢慢消化。

到京大，兩人一起把秦阙扶回了寝室，有事情做的時候，許眠反而不覺得有多難受。

秦阙已經醉得完全不醒人事，把人帶到寝室後，還要照顧人，許眠看着顧琛把秦阙甩到床上，連忙去打來了水。

兩人幫秦阙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給他蓋好了被子。

顧琛起身，看着許眠頭發有些淩亂，他垂眸，替他整理了一下，用自己都覺得很夾的溫柔語氣安慰：“别多想，好好休息，會慢慢好起來的。”

許眠默默點了點頭：“嗯。”

他去簡單的洗漱了一下，鑽進了自己的被子裡，蒙着頭，才敢好好放縱一下自己的情緒，眼眶裡濕哒哒的，他抽了一下，去揉了揉鼻子，偷偷摸摸伸手去床頭拿紙巾擦眼淚。

一段長達十幾年的關系結束，又哪裡是那麼容易釋懷的。

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就隻有沈景初陪他的時間最長，小時候為了保護他，沈景初被揍得鼻青臉腫，還要拿糖遞到他嘴邊，安慰他：“眠眠，不痛的，你别哭。”

他們在這麼多年漫長的相處中，早就長成了深入骨髓的親人，而現在這麼重要的一個人，卻在他的心口狠狠的捅了一刀。

許眠從小到大家庭合睦，感情順遂，從未有過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他把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仿佛這樣團成個小刺猬，才沒有人能傷害到自己。

和沈景初童年時候的時光像科幻片似的，在腦子裡不斷播放，沖擊着許眠的情緒，攪得他阖不上眸。

失戀就像是心頭下起的一場潮濕的雨，在每個滂沱的角落，都淋濕得狼狽不已。

這樣糟糕的情緒持續了好久，第二天，許眠頭一次撬了課，自個窩在被子裡不肯起來。

顧琛早上運動完，發現許眠的床鋪還拱起個小窩，發現許眠沒去上課，給他買的早餐也在桌上，沒怎麼動。

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克制不住自己，擡腿往許眠的方向走近。

顧琛彎腰，對團得圓滾滾的被窩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猶豫片刻，他拍了拍中間。

許眠在被窩裡一顫，顧琛拍到了他的腰。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顧琛詢問。

許眠在被子裡翁聲翁氣的回答：“沒......”

他有些生無可戀的解釋：“不用管我。”

顧琛有些疑惑，站在許眠的床頭，沒走：“還難受？”

許眠隔着被子，聲音迷迷糊糊：“不怎麼難受了，”昨晚哭了小半夜，已經好多了，他有點窘迫的回：“隻是有點見不了人。”

顧琛松口氣，嘴角微微揚了揚：“出來，我看看。”

“好吧，”許眠在被窩裡猶豫了一下，緩緩動了動，雙手扒開被窩，露出毛茸茸的腦袋，他滿滿的探出了頭，蹙起的秀眉下是一雙腫得不像樣的眸子。

一看就是哭腫的，許眠有點害羞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别笑我，有點丢人。”

他今天早上偷偷摸摸的起來照了鏡子，眼睛腫得有點像悲傷蛙，眼皮和卧蠶全腫了，看起來很難看，也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