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麼躺着,看着星星看着月亮,夜晚很甯靜,隻有火車車輪不知疲倦永不休止的咔嚓聲,或許還有靜靜的流水聲,蟲鳴或是野狼忽然的嚎叫……
靜極了,好祥和,此時的沉默沒有尴尬,隻是靜谧得讓人的心感到平和。
沉默良久,我打破了寂靜。
“今晚的月亮果真是圓,還格外的亮呢。”
馮鹭捏了捏我的手。
“以前每當圓月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感受,總覺得被困住的是我們自己,可能天地本就是一個囚籠吧,而月亮是唯一的井口,唯一的出路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我頓了頓,繼續說:“我們的世界何嘗不是深井呢?”
馮鹭沒說話,靜默了一陣,她緩緩開口:“何必糾結,世界本就是情感與欲望交織而成的大網,我們一生都在此掙紮浮沉。既然人人都一樣,也不必糾結了。但至少我們現在逃離了禁锢的深山,這一輪月我們還是可以碰到的,也已經碰到了。”
後半夜又恢複了甯靜,隐藏了少女們澎湃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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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雲南到北京,火車隻需兩天半。
可惜,一早我們就被巡邏的火車檢查員發現了。
他把我們趕了下去,這世道買不起票的人也經常這麼幹,早已見怪不怪。
所以檢查員也沒有難為人,隻是厲聲呵斥我們,将我們趕下車,就繼續巡邏了。
我們隻好在下一個站口,新找了一輛運貨火車偷偷溜上去。
可惜還是被發現了,但幸好離北京不遠了,我們就順着鐵軌一路走進了北京。
北京的樓真的好高,天安門的雄偉真是讓人氣血翻湧。
我仿佛又回到了我進城上高中的那天,我拼命洗淨的土氣又如附骨之蛆一樣纏了上來。
明明書上說靠近自然登高望遠,能感覺自己在天地之中的渺小。
但它沒有告訴我,從小環境到大社會之中也能發覺自己如滄海一粟。
周圍行人往往,我總覺得有眼睛在注視着自己,刺撓極了。
我不喜歡這種帶有審視的眼光,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帶有憐憫的施舍。
我緊緊握着馮鹭的手,在這偌大的北京城中逛了起來。
我們并不是帶有休閑意味的逛街,而是在尋找店鋪招聘的廣告。
這種廣告不少,可是願意聘用我們的卻不多。
有的老闆看着我們衣服破爛還沾着煤灰,覺得鄉下人幹不了城裡活,譏諷一陣把我們趕走。
有的老闆嫌我們年紀小,吃不了苦也婉拒了。
反正直到天黑我們才找到一家願意收留我們的小面館,老闆是一個善良的中年女人,皮膚黝黑臉上有千溝萬壑盡顯滄桑百态。
老闆娘說自己也不是北京人,從家鄉來北京打工十幾年,終于開了自己的小店,深知鄉下人來城裡不容易。
她聽說我倆從深山考出來,曆盡千辛萬苦才到達北京,想攢攢學費生活費,二話不說就把我們倆收下了。
她說自己沒文化,深知有文化的重要性,自己兒子也是在上學,希望我們好好學習。
知道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地方住,對北京也不了解,老闆娘就讓我們到她家住了。
老闆娘家在面館的2樓,其實很多店鋪都是這樣的結構,1樓商用,2樓家用。
老闆娘家并不大,但勝在幹淨,家中隻有老闆娘自己和她的丈夫。
老闆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平時就是在後廚煮面,早晨批發一下食材。
而老闆娘比較大大咧咧,每天就笑着招攬客人,端端盤子送餐什麼的。
畢竟小店也開了10年多了,老字号,味道不錯服務也很周到,也為小店兒積累了不少的人氣。
周圍的住戶還有老食客們常來吃飯,宣傳來宣傳去,生意也越來越火爆了。
這個時候人手便有些不夠了,所以老闆娘才貼出廣告招人。
但老闆娘這工資沒有其他地方高,也挺辛苦,貼了半個月就來了幾個人,沒幹幾天辭職了。
我們的到來,減輕了老闆娘的壓力,老闆娘又覺得我們有緣,挺喜歡我們倆的,所以招我們住進自己家老闆也沒什麼意見。
老闆也聽老闆娘的。
老闆娘家是2室1廳,老闆老闆娘住一間,另一間本來是他們兒子的房間,他們兒子還在上學,本來住校是每周回一次的,可正直高三學業壓力緊,男生便不回來住了。
于是老闆老闆娘一合計和兒子商量一下,便把那間房收拾收拾給我和馮鹭住下了。
我和馮鹭隻是暫時居住,畢竟初來乍到,沒錢沒經驗。
如果我們考上了大學,等錄取通知書寄過來,一報到就可以住大學宿舍。若是沒考上大學,趁着老闆兒子高三不回來,這一年好好工作,攢些錢和經驗,也能租到個好房子。
我們就這麼安定了下來,在首都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找到了工作和住宿。
本以為山中人性殘酷,大城市人性更加冷漠。
可我卻遇上了溫暖的老闆一家,可謂是大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