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熊扶牆。
離開前,吉野順平還磕磕巴巴地,反複向我強調,他不會再繼續扮熊,隻會作為客人偶爾去店裡買東西。
店長發出喟然長歎:我就知道你小子有想法。
這個小插曲還是蠻有意思的,至少比擋在路前的陌生壯漢,有意思多了。
那種眼神。
總覺得我下一秒就要變成被拐賣的失蹤人口了。
我借過往前走,示意梅梅子解決掉背後的人渣。
梅梅子迫不及待地發動攻擊。
過了一會兒它從我背後蹿上來,整個慌得一匹,那架勢簡直恨不得立即給我綁上火箭。
身後傳來了夢魇再現似的,不幹不淨的咒罵,混合着金屬摩擦水泥地的劃拉聲。
關掉手機前置攝像頭,屏幕上的畫面熄滅。
我用力将男人頭頂香蕉皮,手握撬棍的畫面,從大腦驅逐出去。
梅梅子真沒用。
我加快腳步。遠離市中心的小巷,隻有寥寥數人,對我的遭遇視若無睹。有的轉着不安的眼睛竊竊私語,有的幹脆背過身。
有位女性本來在我前面,回頭面露驚恐,尖叫從血紅的喉嚨裡沖出,扭頭跑得比我還快。
唉,歎氣。
穿過折疊的小巷,踩着堆得高高的破爛家具登上牆頭。男人拎着撬棍的身形出現。
朝着對面玻璃扔出一塊石子,趁對方被聲音吸引的時候,從天而降一腳飛踢,教會他無論體格如何,被攻擊要害就會昏迷的道理。
接着打算撥通報警電話。
信号不在服務區。
要麼是壓根沒有信号。
要麼是信号被屏蔽了。
無聲包圍的窒息感,引起了梅梅子的警覺。
就在它發出代表憤怒的吐口水的聲音時,我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
大緻又是一隻白毛。
首先注意到的是180以上的身高,穿着黑色破洞衣服,肌肉健美有力。
銀藍色的長發很随意地紮成兩團,皮膚則是不近人情的蒼白。臉部、脖子、手臂橫切的猙獰縫痕,與獨特的矛盾重重的神秘感,顯出頹靡病态氣質。
“你好。”
眼皮一跳。
這是流動的……詛咒。
潮男笑眯眯地打招呼,眼睛是極其難得的藍灰鴛鴦眼,語調溫柔缱绻:“要幫忙嗎?”
提問:什麼人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犯罪現場呢?
答案是受害者、警察和罪犯。
據說越是造詣精深犯罪分子,越會慎重選擇犯罪的實施對象。
他們展露的暴力,正是剖開不願正視的人性之暗,是展示在世人面前的藝術。
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
狂歡!
熱辣派對!
這家夥在我解決了問題才踩點出現,沒有半分想出力的樣子,明顯就是在搭讪。
詛咒的污穢,則是被蓋在花枝招展的皮囊下面。
是完全可以劃歸為“狼外婆”的可疑分子。
我掏出手機怼着他的臉一通連拍。
“哎呀!太熱情了吧,可惜我是沒辦法被拍到的。”他彎着唇角,愉快溫和地說。
照片裡沒有留下對方的影像。
這家夥是【咒靈】。
不過這個顔值,哦呼~
我之前曾經誇獎過梅梅子的顔值,與這位對比,梅梅子的顔值就隻配當布偶和薩摩了。貓狗與美少年之間,有着堪比生殖隔離的殘忍距離。
可惜對他的欣賞僅僅止步于此了。
并沒有想象中的心動。
上一個讓我大栽跟頭的白毛治好了我對白毛的不正常偏愛。讓我重新認識到,最重要的不是臉,而是内涵。
——謝謝你,五條悟。(并不是真心想感謝。)
“怎麼了?”他放肆地打量我,明知故問。
我嗤笑一聲,竭力讓自己的敵意顯得不那麼真誠。“為什麼要裝出驚訝的樣子,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嗎?”
“小夜。”
具現化的噩夢張開血盆大口,瘋狂是地底燃燒的藤蔓。露骨的渴望仿佛是囚犯從鐵欄盡頭看望瘋長出尖刺的玫瑰花。
梅梅子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地顫抖着,它的觸肢緊緊攀住我的肩膀。
“終于見到你了,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承認了?”我微微偏頭,看着高了我一頭的人。“應該怎麼稱呼呢,這位先生?”
即将崩斷的弦在這一刻松懈下來。真人輕輕笑了出來,笑聲像不聽話的貓爪子,高高低低的。
“你能記住嗎?我的名字。”
“我是真人。”
“真人先生。”
“隻一眼就能感受到真人先生的特别呢,聽說咒靈是由人類的詛咒誕生的,這樣漂亮的外表,以及主動涉足不确定情景的智慧,到底是彙聚了怎樣的祝福才能擁有呢。”
“這才第一次見面,我對真人先生可以說是久仰大名,一見如故。”
第一次,久仰,大名。
就很假。懶得裝的那種。
這個叫真人的家夥,居然表現得十分輕快,完全不以為意。
“小夜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嗎?是為了見我嗎?”
“也許這正是我與真人先生的緣分。”我說:“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星野小夜,目前想要成為一名新銳導演。”
想要成為導演,現在卻是實習輔助監督。
壞人太多,夢想太難。
真是有夠好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