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要完成某件事，就會有人承擔責任。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高專的責任就是祓除詛咒，七海先生在這次任務中的地位很高，無法推卸責任。虎杖同學隻是有潛力的容器，一直都是重點監控對象。這次還出現了宿傩頂号的狀況，把現場暴烈的刀痕解釋成真人所為，應該沒有人會相信吧。

就算認真祈禱，壞事也不會變成好事。世界從不虧欠任何人，也從來不會聽從任何人安排。

我已經是一名經驗豐富，能夠獨立完成各類心得體會的成熟社畜了。

無論是關禁閉還是寫檢讨，我打心底地覺得無所謂。

“星野，今天真是辛苦了……”伊地知先生唯唯諾諾戰戰兢兢：“不好意思我先前說話有點失禮了，不過你下次有計劃可不可以提前說一聲，我會盡量注意，不要打擾到你們的，不好意思，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态度卑躬屈膝的，仿佛是要立即劃清界限。

我十分端莊，十分有禮貌：“伊地知先生太客氣了，您最了解我了，不是我幹的。”

“不是我幹的呢，敵人太壞了。”

伊地知眼角抽搐：“是啊，留在地下的那些屍體……”

伊地知的反應還算鎮定，本來以為隻是一次普通的治安級事件，不料捅了特級詛咒的老巢，已經嚴重威脅到東京安全，對應的善後工作也會超級恐怖。

因為我也是社畜了，代入感超強，不禁感到了辛酸。

良久虎杖也出現了，神情迷茫。我向他打招呼，他僵硬地應了一聲，就默默低下頭。

“怎麼樣，虎杖，其他人沒有為難你吧？”

“嗯，他們問我地下發生了什麼，怎麼處理那些……”虎杖有些難以啟齒：“七海先生讓我不要多話，交給他來解釋，現在他還在裡面。”

在其他人抵達之前，我們在路邊簡單地通了個氣，統一了對外口徑。

大家一起來對賬，才弄清整個事件的全貌。

我跟長谷川都是詛咒友善體質，一路特别順利，沒有遭受改造人的襲擊。從我遭受真人綁架到最後彙合，中間穿插了太多違禁談話，會把高層吓壞——所以全部以“被綁架”含糊帶過。

虎杖他們就慘了，一路火力全開。咒術師是詛咒的天敵，會誘發詛咒的敵意，無論到哪裡都有怪物跳出來攻擊。

真人的狠毒狡詐，以及對待人類堪比瘟疫的惡意，在詛咒裡面也是比較少見的，給虎杖造成了極大沖擊，三觀都要颠覆了。

“無為轉變”的改造人醜陋不堪，軀體已經同化成詛咒，實際上還是人，還殘留着微弱的自我意識。哪怕“相沢”這樣相對意志堅強的，也隻是在垂死掙紮——

就像鬼怪在他們的身體裡蘇醒，占據了原本平常的身體，人類的靈魂無法生存，隻能墜落。

掉下懸崖的結果就是墜落摔死，旁觀不幸發生更令人心生恐懼。無能為力的感覺，隻會讓虎杖更難受，心裡最深處都牽痛着。

最後追趕真人和長谷川的時候，七海把我護在後面，虎杖主動朝敵人沖上去。他在精神上受了不小刺激，狀态完好，也沒有失去理智。很清楚一旦讓真人逃走，恐怕會讓慘劇再度發生。

當時的狀況好似一出“神廟逃亡”。這是一款流行的跑酷類遊戲，玩家需要在陷阱叢生的迷宮跳躍，拐彎，躲避障礙并逃離怪獸的追捕。現實發生了角色逆轉，虎杖是追殺真人的怪獸，真人則在前面死命逃亡。其實真人、長谷川和相沢都隻剩血皮了，逃跑得格外賣力。

真人騎在“相沢”背上，就像一塊畸形突兀的血瘤，這姿勢對改造人過于别扭，影響了跑動速度。真人不敢撒手，它唯一的倚仗隻有“相沢”，一旦丢掉這個累贅，長谷川會立即揮刀。

地鐵站沒有複雜地形，對超級體育生是優勢，虎杖已經追上他們了，不料一隻新的咒靈擋住去路，長谷川趁機把宿傩手指丢出來，與真人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女孩子，長谷川甯可死也不願接受我們的幫助。”

“嗯。”

大概能猜到長谷川的選擇，對此隻能輕輕搖頭。“她的手上沾着人命，是不可能跟我們一路的。”

我不得不佩服長谷川的忍耐力，連我都覺得生活難以為繼，那不僅是失去自由，而是一種生理性的痛苦，她卻把忍耐鍛煉成一種本能。

“我一定要祓除真人。”

“隻有他必須要祓除，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虎杖眼底一片幽暗。

“幸好不是你，星野，你還好好的沒有受傷。”他舒了一口氣：“星野，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虎杖笑得，好勉強。

每個人都各有心事，場面一時間冷下來。

月見裡黃泉，比天元更加神秘的女人，比詛咒更加禁忌的女人，僅僅隻言片語的回聲，就已經把我拖入苦惱的漩渦。

世人對祂評價褒貶不一，有人認為祂是“神明”，也有人認為祂是可怕的災禍，評價衆說紛纭，前後矛盾之處不少。有人将祂奉為信仰的核心，組成狂熱的結社，也有心懷叵測的陰謀家，妄圖借祂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月見裡黃泉在咒術世界的含金量還在不斷增加。

我與祂的糾纏不會到此為止，以後還會發生更多事情，幕後黑手加茂憲倫到現在依舊下落不明，籠罩在無限危險的陰影裡，加茂……發音跟賀茂一緻呢。

四舍五入，總監部就是龍潭虎穴，就是九死一生。

交流會也蓄勢待發，可動手腳的機會更多了，這可真是太棒了。

“啊，七海先生回來了。”伊地知欣慰。

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七海先生！”

七海先生嗯了一聲。

“今天都辛苦了，我已經跟上面做了簡單報告，現在大家可以先回家了。”

“虎杖，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所以高層暫時不會對你出手，比起遺憾，你救了更多人。如果不是提前引爆了炸彈，還會有人多人慘遭詛咒，另外後續更詳細的報告需要你們配合，請務必等待伊地知聯系。”

“啊，是！”

“嗯嗯。”

仿佛高層非常通情達理，善于體貼。

我看着他們，七海先生表情中的疲憊把那層溫柔的幻覺抹掉了。

跟高層提要求談條件，隻是五條悟專屬的事情，除了他沒人能做到，虎杖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對七海滿心信賴與感激。

罷了，長谷川也好，真人也罷，已經是手下敗将了，總有機會逮住多揍幾次的。

比起一帆風順的生活，還是意外更符合電影的主旋律。

“……兩面宿傩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星野，你在聽嗎？”

“欸，”我才意識到七海先生在跟我說話。

“七海先生為什麼這麼說？”

“兩面宿傩是必須消滅的敵人，他的話隻會擾亂人心，詛咒就像毒品，除了給你造成幻覺沒有其他，還是專注解決眼下具體的麻煩比較好。”

“謝謝您，我會注意的。”

“嗯，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先養足精神保持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