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快要日出的時候,房間靜悄悄地可怕。夜裡破罐子破摔刺激過頭,後半程的事情記不太清,可以肯定的是,五條悟已經提前離開了。
因為他的衣服、手機、購物袋加那麼大一口聒噪的活人統統——
不、翼、而、飛。
呵。
笑不出來。
整個人都有點低壓。
強撐着逼自己起來沖了個涼澡,洗頭,刷牙,來不及吃飯了。吹幹的長發披在身後,眼瞳漆黑寂靜。脖子之上一片白皙瑩潤的皮膚,脖子以下不提也罷。總之整個人就是非常冷靜,沒休息好眼圈有點紅。
戴上眼鏡,甚至有了下海拍片慘遭蹂|躏的卑微社畜氣質。
對着鏡子,我冷靜下來了。
名場面已成,太沒品了,拜他所賜,我的青春物語都快變成人生污點了。
分手!必須分手!
五條悟你死定了!
果然還是跑路吧。
自己背後挂着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暫且不提,高專早就不值得留念了。
總不能灰溜溜收拾好,去掙沒骨氣的加班費窩囊費吧。
這也太可憐了。
上完夜班上白班,兩班輪值,還要被引薦人潛規則,欺負人也不帶這樣的。
沒精打采地穿戴梳整完畢,扭動門把手。
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勁,脖子生硬地扭動幾下,昨晚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回頭盯着陌生房間一時沒想起來。
碰——
後背跟什麼撞了一下。
就在這時,門主動開了。
陽光灑進來,一張洋溢着燦爛烈陽的甘美笑臉,又惱人又刺眼。
來人居高臨下地彎着腰,一手推門一手叉腰,把腦袋湊過來。
白毛,蒼穹眼,性别男。
我瞬間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緊張,腳底發軟,堪堪往後退了一步,驚叫壓在喉嚨裡。
對方眼疾手快拉住,指尖滑過背繞過腰,又把我臉側的頭發挽到耳後去。
“又開始裝鴕鳥啦?你的膽子一陣一陣的,好猜喔~”五條悟笑嘻嘻地說。
“不過沒關系哦,我們今天有很多時間。”
瞬間警覺。
什麼意思?
閉眼又睜開還是五條悟,輕浮又危險。被他波光粼粼地盯着會有點心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虛。
總之是昨天太累,休息時間太短。
這些想法都統統不作數的。
正胡思亂想着。
就拽着我健步如飛走出房間。
腿腳膝蓋都是軟的,走得磕磕絆絆,他放慢腳步。涼絲絲的風輕柔拂過,臉應該是飛快地紅了。
“五、五條……”我努力掩飾自己的表情。
他回頭把我摟了過去。
那雙眼睛,就像清澈的天空,或是明亮的早夢。連同慌張又害羞的自己,明亮地照進瞳孔深處。
這下整個人更站不穩了,不由得别着眼,不安地小聲商量:“别這樣啊。”所以。
“請……别這樣,感謝您的照顧,所以,那個。”
“感謝什麼?我說你還是趕緊跟昨晚那個讨人嫌的家夥分手吧,好嗎?明明怎麼都是我更好才對啊,畢竟呐我可是最強的。”
“……”
太差勁了,居然裝起來了。
“你、您認錯人了吧。”我支支吾吾:“那個,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哦~是誰呢,不會是昨晚那個吧?這位臉紅的小姐,你也不想讓你男朋友知道你現在跟我在一起吧?”
為什麼要這麼玩,有什麼好玩的?我又羞又惱,很幹脆利落地給了他一腳。
“真是超棒的表情,現在想想還是忍得蠻辛苦的,喜歡吧?嗯?因為我有超……小心的,隻一點點……一直心裡喊着不行不行的。”
五條悟的衣服扣得嚴嚴實實,遮到喉結,袖子長度正好蓋住手腕,散發着張狂的禁欲感,說不清是熱情或是危險。
耳邊張嘴啧啧又響起,嘴角不出意外又上翹了一點,牙齒壓着舌尖,吐息格外輕,總覺得澀過頭了。那張臉仿佛是被夢境彈了一下的玫瑰花,帶刺地紮了滿手,痛到心尖發顫,所謂逞靓行兇不過如此。
不知不覺渾身都僵硬起來了。
視線掃過绯紅的口唇,海藍的眼眸,落在他清顯的眉毛。依舊漲紅了臉,十指交叉,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拇指。
怎麼會有這麼讨厭的人。
就算刮骨療毒也不帶這麼煩人的。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真讨厭。”我結結巴巴,差點又要把鞋底摳爛。
“真讨厭,不是你自己說的要玩壞人家嘛。”他假正經地拽着手,一副來嘛來嘛:“現在就邀請你哦~”
視線輕輕一碰,我半晌說不出話。
踮腳仰頭在唇邊蜻蜓點水地觸碰一下,小聲請求:“乖一點好不好。”
他偏頭輕輕笑:“今天要拿出幹勁來啊,小夜醬。”
拜托了,真是讨厭的家夥。到底是要怎樣啊!
都說了不要了。
直到現在我仍然不明白一切為何發生。
要斷言以後還言之過早。
還有,為什麼明明是兩個人的故事,卻有第三個人在場。
節節攀升的羞恥感,在成熟靠譜咒術師沖我冷靜點頭的瞬間達到頂點。
社畜牛馬一相逢。
就讓人聯想到夏日休閑的海風和永遠做不完的工作!
七海建人,拿着報紙端坐在門廳邊的單人沙發,成熟平靜而略顯嚴厲。
身着筆挺的西服,是一本正經的上班族扮相。細長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責備或是不滿,但就像在教導主任的監督下公然玩火。
真是夠了。
當街打情罵俏什麼的……好羞恥。
還有紅着臉自己,簡直罪無可赦。
五條悟最可惡的一點就是他自己沒臉沒皮,還喜歡把别人的臉面拽下來溜風筝玩。
還好成熟的七海先生很懂成年人的社交禮儀,點過頭就收回視線,要麼是受夠了五條悟的無厘頭,要麼是裝作懶得跟我們一般見識。
……但還是覺得很不對勁。
環視四周。
“這是……”
不對,完全不對。
我從來對資本家讨好有錢人沒有分毫偏見,但這個酒店大廳跟晚上見到的完全不在一個畫風。
美輪美奂的噴泉呢,璀璨奢侈的水晶燈呢,超豪華地毯呢,難道都是一次性的布景道具嗎,總不能第二天就拆遷了吧。
如此處心積慮為哪般,我們咒術界當街殺人真的沒有警察管了嗎,真的要喊救命了……我是讀過曆史的,在曆史上,我這這種人通常會死得很慘的。
“這是……”
鴕鳥地扶着眼鏡踢着腳尖磨蹭。
真相隻有一個。
“……這又是什麼?”我惱羞成怒,聲音格外艱難。
五條悟已經到了門口,像電視台的外景轉播主持人,快樂揮舞着手臂,像電視外的觀衆問好。
“這裡是小樽,這個電燈泡是娜娜明,最好不用管他,專心跟我約會就好。”
“……”瞳孔地震。
把我從東京綁架到小樽,就是為了約會?!
踏馬為了約會!?
是他會幹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