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星看着放在托盤上的熱茶,蒸騰的熱氣上湧,她有些出神。
她爸這幾年畫的新畫,無一例外全都被放在了畫室了,沒有一副是拿出去展出的。
當然了,憑借蘇容現階段在業内的名氣,他也可以完全選擇不畫,單單靠着吃老本便能日進鬥金。
那時候眼紅的人還會诋毀她爸,說些她爸現在才氣大不如前啦,已經是江郎才盡啦,肯定畫不出來什麼像樣的畫,為了避免畫出爛畫砸自己招牌,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啃老本之類的話。
面對這些酸言酸語,蘇容一概不理會,他拒絕了那些想要以重金收藏他畫的人,把更多的時間投身于公益繪畫教學事業。
但顧南星與蘇容不一樣,她還沒有成熟到能夠面不改色地聽着外界對自己父親的诋毀,所以她很生氣。她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她看過她爸畫的新畫,在她看來,她爸畫的明明比以前還要好,無論是技巧還是對整體的掌控,都精妙到了一種境界。
她解釋過好多次,可惜她人言輕微,沒人會聽一個孩子的話,更沒有人會聽一個壓根拿不出一點成績的小女孩的話。
顧南星問過她爸,明明畫的那麼好為什麼不願意拿出去展示呢?
蘇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哦,他好像什麼都沒說。
他隻是笑了笑,然後摸了摸女兒的頭。
再在顧南星充滿疑惑的視線裡,轉身将畫好的新畫裱好,放在畫室的某個角落落灰。
說他珍惜畫吧,他又隻是随意地将畫放在畫室裡,讓它們不見天日,說他不珍惜吧,他裝裱的動作又是那麼仔細、細心,唯恐傷到畫一分一毫。
顧南星那時候不理解她爸,很多她都難以理解。
現在,似乎理解了一點。
她知道,她爸從來就沒有走出來過。
從來就沒有從Inspiration裡走出來過。
也沒有從那朵白山茶裡走出過來。
她手一抖,險些沒拿穩托盤。
“喂,小心點啊。”
木恒跟在她後面,眼睛一直緊緊盯着茶杯,見顧南星差點沒拿穩托盤的動作,他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心驚膽戰地道,“要不讓我來拿吧,别把茶弄灑了。”
顧南星回過神,白了他一眼,“之前可沒見過你那麼積極。”
木恒聞言,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這不是,蘇老師來了嗎?”
顧南星:“……”
真是夠了。
“為什麼你會那麼崇拜我爸啊?”她側過頭,感到奇怪,“之前也沒聽你說過啊。”
木恒卻是一笑,“自從我拜入老頭的門下,就沒有一天不聽他念叨的,其中,他念叨的最多的便是‘你們蘇師兄……’”
好吧,她爸不在,這人又喊吳映光為老頭。
顧南星已經懶得糾正他了。
顧南星無語,“那不應該聽煩了嗎。”
“一般人可能會吧。”木恒語氣淡淡,“我那時候剛從帕修斯家逃出來,來到國内以後覺得這裡簡直就是天堂,哪哪都是以前的我壓根想象不到的美好。”
“我媽她……算是和老頭有點關系,所以我沾了她的光,免去了許多步,直接被老頭收入門下。”
他相當簡略地将這一過程匆匆帶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就在顧南星屏息凝神,準備洗耳恭聽的時候——
“星崽?”
蘇容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茶還沒好嗎?”
聽到蘇容的聲音,木恒忙打住話頭,“好了好了,蘇老師,我這就端來。”
顧南星:“……”
你倒是說完啊。
就是這樣,在木恒的熱情态度下,蘇容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
顧南星面無表情地支着下巴,聽着這兩位師兄師弟寒暄。
直到蘇容詢問木恒,是否知道會場的地址時,她眼神微動,頓時警覺起來,忙不疊給木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回答。
結果木恒不知道是會錯了意還是腦子一時抽了風,他相當上道地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扭頭就直接對木恒說他來帶路。
滾啊!
顧南星急忙出聲,“等一下,爸,你現在就要去會場?”
“對啊。”蘇容點點頭。
“可是,你去那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