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的肚子看來回到家是真餓了,一塊兒接一塊兒的肉像無底洞一樣的往嘴裡送,想喝口水潤潤肚子的縫再吃。剛端起那桌子上的半瓶可樂,恰恰這時母親的話一句比一句緊的送進耳朵裡,那話似句句都要逼破他們的心機一樣。而且還是這句頂着他下句的漏,隻差一步便讓那謊成空。再也不能再含糊下去的時候,再這樣下去等于變相的承認了撒謊。他又偷喵了一眼雨辰。雨辰就像小媳婦兒做錯了事兒般的,一副面紅耳熱的樣子,他這才放下了筷子,倏然語氣幹脆又認真地說道:
“媽從小你就跟我說,酒中不語真君子,財上分明大丈夫。雖說是我表哥,但也不是吃咱家這鍋飯長大的。要不是因為這新冠,沒準兒咱家都忘了有這門親戚了。手就是再長,也不能伸進别人的口袋裡。是人家爺爺給的錢,不是我爺爺給的,一遇上錢,你就眼紅。以前你說給我的那些話,一到用時,怎麼轉頭就全忘了呢?”
“我那不是小時候鼓勵你好好學習,将來自食其力的話嘛,眼下這是你表哥,一筆寫不出兩個親來,你怎麼越說,我怎麼就越覺得你們藏的貓膩越深,藏那麼深,是不是把我當賊防呢?我這個還不算局外人的舅媽,最起碼也該有個知情權吧。”
“告訴你了,你不信,你還要什麼知情權呢?再說就隻剩下瞎話了。”
陽陽的嘴越來越硬,一點兒也沒有服軟就範的意思。在母親面前他忍着心裡豁亮的真相,把那嘴皮咬死,就是不肯吐露半點真容來。
舅媽的臉色越聽越煞白,心裡一股股的怄氣逼到了嗓子眼。真想上前扇兒子兩巴掌,一解心中之怨。好你個吃裡扒外的臭小子!你媽舍下這張老臉,不都是為了你小子嗎?你媽要再有第二個心思也讓我天打五雷轟一次。現在倒好你成了别人家的擋箭牌了。還是專為了跟你媽作對。是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今天的風頭不對,大火燒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但她畢竟是見過場面的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咽了咽心裡的那份怄氣,思忖了半天,讓出嘴的話拐了個彎,便轉臉對雨辰說道:
“雨辰你可千萬别學陽陽那樣沒大沒小的,對他媽就像遇到了賊。讓我說句打盹兒的話。在這住這麼久了,實不相瞞我跟你都住出了感情,在我眼前你跟陽陽已經沒有别了。我才跟你說話這麼随便,你可千萬别看你舅好的笑話呀,嗨……說半天還不都是這病毒鬧的,都讓它鬧怕了。我尋思着這國内怎麼都不是個長久之地,我跟你舅舅都這把年紀了,也就依舊依舊了,隻是陽陽這孩子年紀還輕。咱家又沒有一手通天的關系,他又沒本事找份好工作。所以隻能想出這主意來。那怕……是讓他現在先借你的,将來等他讀了書找了份工作,再還你也不遲啊。這也是眼下救他的唯一法子了。說了這麼多,你可千萬别嫌我嘴碎搗,競說了這麼多不招人待見的話。”
說着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雨辰的耳力還沒有徹底恢複,聽還沒有完全聽清楚,隻能依照着她的嘴形和表情來做判斷。現在突然見到舅媽眼下的這一景,内心開始隐隐作痛,但又見到陽陽遞過來的眼色,那眼神分明是在說,别讓我媽給糊弄了,千萬别就這樣順杆下爬,把話一點點地捅破呀。
他又看了一眼舅舅。舅舅低着頭不說話的樣子,好像比說話還讓他刺心。老兩口一輩子了,心思早就擰在了一根繩上了,舅媽的意思又豈不是舅舅的意思呢。便握起舅媽的手來,心裡又陪着萬倍的小心說道:
“舅媽别再說下去了,我什麼都懂了,隻是您都忘了,早前我不是已經答應了您了嗎?陽陽出國這錢都包在我身上,我……
剛說到這裡,陽陽一看勢頭不好,連忙把話接了過來:
“表哥那三百萬你可悠着點兒花,倘若給我太多,我也不會接的。人常說知足得安甯,貪心易招禍。我可不想把我的前途,落在最後那句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