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何初莫對這座小鎮有千萬般不舍,他們的馬車依然搖搖晃晃向淮羅的方向跑去。
有了昨天那一遭,何初莫面對秦子苓時感覺心裡有些慌,可是坐在對面的秦子苓卻沒有什麼反應,正安安靜靜地看書。
接下來的旅途中并沒有什麼特别的事情發生,若是非說要有,那便是陳開心想父母親了。
于是一行人決定繞一段路,去邊境雲陵探望一下這位精靈古怪的陳太尉,陳憶川。太尉府在淮羅,為什麼他常年窩在邊境不回中央去呢?答案倒也簡單,他嫌淮羅狹窄,處處都是樓房商鋪,他的駿馬施展不開拳腳。
于是第五天,他們來到了雲陵。
起初士兵們看見擅闖的馬車正虎視眈眈,一個個握緊長槍,不料上官錦直接掀開簾子,大喊道:“陳開心來啦!陳開心來啦!”
這話比“敵人入侵”還要緊急,士兵們呼啦啦跑向軍營,一路傳話道:“快去報告太尉,小陳少爺來啦!”
七人才下馬車,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人已經飛奔過來将陳開心摟入懷裡,力氣之大,讓陳開心感覺自己要憋死了,隻能艱難道:“爹,爹,要死了,我喘不上氣了爹。”
陳憶川連忙松開他,但還是用力揉搓陳開心的頭發,抄着一口憨厚粗犷的口音樂呵呵道:“老子想死你了。”陳開心的頭發變得亂糟糟,但臉上還挂着開心的笑容。
和孩子親熱過後,陳憶川才想起旁邊的幾人,朝秦子苓行了個簡單的禮,道:“王爺吉祥。”秦子苓将他扶了起來,他們幾人之間本就不注重禮儀,于是陳憶川很快就摟着陳開心的脖子笑着往軍營中走去。
才一坐下,太尉即刻吩咐人去殺牛殺羊,接着又拉着陳開心的手親密地說着話。得知他們需要盡早趕回淮羅,明早就要繼續出發的消息,他難免有些失落,“不能多待幾日嗎?”陳開心搖了搖頭,他也隻能點了點頭:“那好吧,明天我給你們拿肉幹,路上吃。”
他忽然注意到人似乎多了些,他數了一數,才發現秦子苓身邊多了一個陌生的孩子,“這位是?”
秦子苓道:“這位是我的師父。”何初莫連忙站起身道:“在下何念,字初莫。”
“王爺的師父?”陳憶川激動地站起身:“能做王爺的師父,想必你定然也是個高手,可否與我切磋切磋?”
這可不行,何初莫空有秦子苓師父的名頭,自己卻是一個紙老虎,哪裡能真打實鬥?于是他連連擺手,秦子苓輕咳一聲道:“師父他今日舟車勞頓,恐怕難與太尉切磋了。”
一道響亮的女聲響起:“開心寶貝,媽媽來了!”這位正是陳開心的母親,沈淡竹。她來了以後陳開心的頭發再一次遭受蹂躏。
何初莫看得失了神,就算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
晚飯過後天空還灰蒙蒙的亮着,上官錦,慈沐霖,李相旬三人在打牌,何初莫不會玩,便也融入不進去,隻能鑽進他的小營帳裡獨自發呆。
他從未想過會有孩子與父親的關系是如此親昵,事實上,他幾乎從沒有與何淩運有過肌膚上的接觸,這對父子,保持着極為禮貌的距離。
父親的手怎麼會穿插在孩子的頭發之間呢?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觸碰何淩運的手,畢竟他們連相見的機會都是那麼稀少。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他的耳朵感受到了馬蹄的踏在草地的聲音,“師父,是我。”秦子苓的聲音深沉溫柔,破滅了他的傷感。
他掀開帷帳,秦子苓牽着一匹高大的白馬站在他面前:“走,我們騎馬去。”
騎馬?
何初莫聽着頗有些心動,但是……
“不行的,我不會。”
秦子苓笑彎了眉眼,“我教你。”
就這樣,何初莫艱難地爬上馬背後這白馬有些不大服氣,甩頭蹬腿表達自己的不滿,秦子苓撫摸馬頭過後才安靜下來。
何初莫有些害怕,秦子苓便牽着馬帶他走一走,先适應一番。
這的确是新奇,坐在馬背上視野自然也開闊了,馬熱乎乎的身體還因為呼吸和走動一扭一扭的,太過緊張的何初莫下意識拉住了馬耳朵,幸虧他的力氣不大,否則要被甩到十萬八千裡去。
遠處一對男女騎着駿馬飛速奔馳而過,何初莫問:“我們的也能跑那麼快嗎?”
秦子苓道:“我們的比他們快多了。”
“有多快?”
“要多快有多快。”秦子苓笑笑:“不過你先放輕松,要是你害怕了,它可就比你還要慌。别揪它的耳朵了,來,拉住這條繩子。”
何初莫接過缰繩,心底還是發怵,秦子苓安慰道:“我牽着它帶你慢慢走,不會有事的。”
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後,秦子苓柔聲說道:“來,我現在松開牽引繩,你自己試一下。”然而他才松手,何初莫立刻慌張了,下意識攥緊缰繩,更重要的是,他還不小心踢了一腳馬肚,白馬當即長籲一聲,飛了出去。
秦子苓想要抓住牽引繩,卻也隻能眼睜睜看着它從自己手中滑走。白馬帶着何初莫一騎絕塵,甚至想要将何初莫甩下馬背,何初莫隻能用指縫緊緊攥着缰繩,再死死抱着馬脖子。
“念念!”聲音還未落地,秦子苓就已經縱身躍上馬背,雙腿夾住馬肚,左手拉過缰繩,右手摟住何初莫的腰将他扶正,左手稍一使勁,白馬擡起前蹄又是一聲長籲,而後平穩地朝前跑去。
風呼呼從他們身邊跑過,何初莫說:“阿苓,起風了。”秦子苓的臉頰無意碰到何初莫的耳朵,笑道:“不是起風了,是我們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