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描眉畫紅妝，一身戲服去铠甲，我不敢看弟兄們合不上的眼，全族僅僅餘留下婦老幼殘病弱，念安不能滅亡，我們要活下來。

此計雖恥，卻十分有效。

青銅面具停下了征戰的腳步，我們得到半月安甯。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這是鐵柔死前念叨的詩句，也是青銅面具對她的深情告白。

念安願意歸附于遊州，隻求能保全我們的血脈和民族。聽聞這個消息傳至于慕晖耳中時，他在大殿上不顧形象大笑起來，“像卡蟲這樣低劣的種族，壓根沒有存活下來的必要。”

戰争的烈火再次燃燒。

這一次，哪怕鐵柔不停哀求，青銅面具依然背過身去不願直視我們的苦難。

得成比目何辭死，你連死都不怕，你怎麼會怕君王一怒呢？既然你擁有蓋世武功，你怎麼就不能護住你心愛之人呢？

遊州的士兵将我們逼退至于冰河邊上，鐵柔将族人護在身後，他們開始竊竊私語，呼出的熱氣在空中成了薄霧，我聽見了，他們說，這是将軍的女人。

“該怎麼做還需要我教你們嗎？”青銅面具冷聲道：“這是陛下的旨意。”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在我的恍然一瞬間，我族祭祀聖神的六邊金玉聖靈器猛地被抛至地面。

我說過的，人在絕望的時候會變得十分愚蠢，我們既已是窮途末路，何不如帶上青銅面具一同陪葬？

聖靈器碎裂，頃刻間，暴風雪席卷天地，我們被茫茫大雪淹沒。

……

我知道的不過隻有這些罷了。至于後世如何評判我們，我也不願去作理會，我隻恨，何淩運在聖罰中活了下來，甚至在日後的招神考以武科第一的成績飛升，成為人人景仰的五大神官。

尚方儀說他武狀元是天下認同，我看未必。

人人無非是害怕念安的下場落到了自己身上，巴不得他早日飛升，好斷了遊州一統天下的大夢，好讓天規束縛住他。

至于我心中明鏡……可笑可笑，死後我鬧了三百年才換得訴說當年不公的機會，何淩運卻大言不慚，聲稱他告訴了鐵柔如何帶着族人存活下來的方法，是鐵柔不甘心離開他才摔碎了聖靈器，觸發了聖罰。

天庭之中官官勾結，商書那臭娘們也偏袒着何淩運，人人枉顧我冤情，枉顧我念安千餘族人的性命，天可憐見，天可憐見！

當年之事已去太久，我心中的怨恨無處可放，隻能終日遊蕩于複道城中郁郁寡歡，被痛苦折磨。

青銅面具，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我要你永失去所愛之人，我要你所愛之人眼巴巴看着你粉身碎骨，我要你……我要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