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時鳴挑燈夜讀。

秦驚春給她送來茶水和點心。“你不回秦家嗎？”

秦驚春搖搖頭，“我已經和父親說好，在這裡暫住幾天。”

林時鳴還是沒有給答複，但是秦驚春已經早早進宮見了皇後。

她那天帶了皇後最愛的桃花澗，那是江南樓有名的茶水。

皇後見她也是開心了幾分。連忙招呼她坐下，兩人聊了些近況，秦驚春就開始引入正題：“您還記得上回秋獵時我跟您提起的那位有才人麼？”

“記得，不就是本宮的三侄女麼？怎麼？”

“她如今已不是您侄女。”

“何出此言？”皇後斟着茶，饒有趣味地看着她，想看她給出什麼回答。

“您兄長與她已斷絕了關系。”秦驚春輕聲湊她耳邊說。

皇後抖了一下，“哥哥怎麼如此生氣？竟是直接完全斷絕？”

“是的，還差點将她打死。”

“這次我來也是有目的的，我是想求您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去科考，闖出自己的名堂，進到朝中來。”她低眉順眼着，語氣卻沒半分弱。

“你竟提出這種要求？未免太過荒謬。女子照例是不能科考的。”她眯起眼睛，高深的說道。

“您見到她的第一眼，考察她的時候，不會覺得她就是這塊材料麼？”

“本宮确實不否認。”

“但這很危險，一不小心你我這位置都是坐不穩的。況且上回你才欠本宮人情，這次又來拜托本宮這麼難為的事，你覺得本宮會答應麼？”

“上回确實是欠您人情，這回卻不是。我這回反而是來換您人情的，我敢笃定，她會成為朝中這幾百年來不曾有的賢臣，她會和陛下一起，開創一個從未有過的盛世，而您，自然也會随之名垂青史。”

“您隻需給她一個機會，看她會爬到什麼程度。”

皇後沉思一會，便拍手一笑，“好，那麼本宮便給她一個機會，本宮要看看她究竟能翻出怎樣的風雲！百年的奇才！”

“您不會後悔的，這是雙赢。”

“本宮不是為了利，本宮總覺得她有一股勁。”皇後擡眼，看向窗外，覺得那是一個無比晴朗的好天氣。

“一股改變世界，一股為我們這些弱女子争些什麼的勁。本宮隻許她，做清明一世的人，還大渠海晏河清。”

秦驚春想的有些出神。争……嗎？

她确實好像有股沖勁，仿佛一隻羽翼豐潤的鷹随時準備展翅鵬飛，蓋過所有人的光芒。

她就做那一陣風，讓她借勢而為，借力起飛。

……

那人放下那本三天還未讀完的《下雪》，說道，“你不喜歡我讀書，對嗎？”

秦驚春心說她是怎麼從那些痕迹中看出這些細微的東西來的，明明她已經相當注意。

“你好像，對忠臣這兩個字，有很大的反應，你很芥蒂，是嗎？”

秦驚春強忍鎮定，“沒有。”

“你不說，但我感覺得到，你不喜歡我讀書。”是個肯定句。

該說不說她在這方面确實靈敏。

用錯地方了，林時鳴。你隻讀書，什麼都不懂就好了。

當然，這肯定是不可能的。畢竟林時鳴過的本身就不好，察言觀色也是應當的。

“你不喜我兩袖清風，大公無私，我便不去了。”她依舊拿着書，在搖頭，手在發抖。

秦驚春失聲笑道：“我是要成就你清名的人。”其實笑聲比哭聲還難聽，她眼睛苦澀酸痛，往事曆曆在目。

“秦驚春，你希望什麼，我都會給你，隻要你不傷天害理。”她認真的盯着她說道。青年稚嫩漂亮的臉，被小小的油燈照亮，在夜色中溫暖柔和。

這是她想了那麼幾天的結果。

“……”不知怎的，秦驚春有些想哭。誠懇的話為什麼如此感人。

她笃定的說，“我就是來成全你的。”

“你現在一無所有，你要給我什麼？先讀你的書，拿到官職再說大話。我秦驚春又不是你衣食父母，不養閑人也不養你。趕緊科考完走人。”她為了不顯得有錯漏，補上這麼些話，但忽而又覺得有些蒼白。

算了，愛信不信。

*

結末就是秦驚春在科考報名的最後一天幫她報了名，她最後一天才拿了主意。報名也沒用林時鳴的大名，而是用她的字，不算欺君，隻是避免引起騷動，有不必要的麻煩。到時考試也是男裝去，也是怕麻煩，但隻是扮相像，自己不說是男是女，便不算欺君，反正也不會有人過問，畢竟都是男子科考，女子科考，恐怕林時鳴是千古頭一個。

其實秦驚春過後才冷靜下來覺得不對。明明前世說自己是忠臣，大公無私的殺掉她，怎麼現在一副沒她不行的樣子，連忠臣也不做。

這很不應該。

其實林時鳴一開始科考隻是為了逃離林家，為了活下去，有自己的人生，她那時沒想那麼多，也沒想爬位置，隻想當一個小小的官，慢慢的活。

至于後來的改變，大概率隻有林時鳴自己知道。

是什麼，讓一個人有如此大的改變，可以有如此大的勇氣，去與自己年少摯愛之人為敵。

秦驚春沒想明白，但不打算一整天都想她的事，她有很認真的考慮自己現在的處境。

幫完她就真的再也不管了，她是死是活看她自己造化。真的，她絕不再插手。

而且她很不明白現在自己在幹嘛，明明上一次她都殺了自己了，怎麼還是要幫她。真的是沒必要。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一世她又不打算再嫁五皇子了，應該林時鳴跟她就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了。

太好了，這一世很安全，她隻要做秦家二小姐就好。

忽地有人敲她房門。

“進。”

來人是秦家主母，也就是秦驚春的母親。

“秦兒，你怎麼又靠着窗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