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人,朕是九五之尊,不喜歡誰,摘掉就是。”皇帝把玩桌上的那一串珠子,輕描淡寫的說着,卻用淩厲的眼神瞪着陸原讓。
“你沒必要,她不是從前那個人,她不會跟你争。”陸原讓歎口氣,說道。
“确實沒必要,隻是,朕想敲打她。她要坐那位子,也要看有沒有能力坐上去,坐的穩。”
“朕是幫她。”
“但她隻會讀書,隻是一介文官,也隻能做一介文官。”
“我隻說一遍,她不會跟你争。她隻不過是個瘸子,又不落的好,沒個容身之所的小可憐罷了。”陸原讓說道。
“你說的好慘。朕都有點可憐她了。”皇帝故作憐憫道。
“可是,皇後幫了她。”
陸原讓臉上并無任何表情。
“與她相像之人,你是不是都不打算放過?”陸原讓冷冽道。
“不算吧,畢竟朕沒那麼小心眼。”
“朕隻是……喜歡看蝼蟻是如何在朕眼底下掙紮的。”
“畢竟……絕境之下,掙紮的才更用力,撲棱的才越猛,但,無論如何,”
“朕才是這盤棋的主宰。”
皇帝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那樣子如同地獄的惡鬼,可怖。
天子之心,瞬息萬變。
*
陸原讓連忙給她惡補心法的功課,不希望她到那些武夫那裡受人欺負。
畢竟是寶貝小徒弟。
陸原讓修的那心法,叫做素吟心法。老人家獨門絕學。
林時鳴學的很快,大半本心法都熟記于心,且用的靈活,别問,問就是沒日沒夜的練。
因為陸原讓實在怕她被欺負,自己和皇帝原本水深火熱,她的身份處境更是特殊,他是怕皇帝刻意使人刁難。
雖然沒有皇帝教唆那些人也還是會刁難……總之,他得快點把所有交給林時鳴。
林時鳴卻慢慢學,力求做到最好,與陸原讓一般無二,但可惜,她隻是初學,底蘊不深厚,學着樣子,使起來卻隻有陸原讓一兩成力量。
聰明确實有用,但有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練成的,持之以恒才能精進。
所以她不急。
左右她在哪裡都會被刁難,武夫無非就是打她幾下。不痛不癢。
她有真氣護體,雖然隻是遊絲。
但足以。
陸原讓知道,她遲早會能夠獨當一面的。
林承之,在此之前,你的每一步,都足夠錐心泣血,才能讓你變得強大。
但他不想讓林承之過得那麼辛苦,他知道之前她過得是怎樣。
從一個健康的人到腿被打斷,過的能是什麼好日子呢。陸原讓深深歎息。
有時候又不希望你和她那麼像,幹嘛都要慘兮兮的。
林承之,我會讓你到所有人都到不了的位置,隻要你願意。
不願意卷入這紛争也好,不要像她那麼倔強,閑雲野鶴都好。
你是我的徒弟,我隻想你過得好。
*
秦驚春被宣進宮面聖。
說是今年她的生辰要到了,這生辰皇帝想宮裡辦。秦驚春隻說聖上高興便好。
“此外,朕還想給你指一門親事。”皇帝笑眯眯說道。
*
秦驚春心不在焉的走在宮道上。
指親事?為什麼這麼突然......
不過她也确實到了婚嫁年紀,換做以前她倒是沒什麼感覺,可是現在她不想嫁人的沖動格外強烈。
是……為什麼?
她不明白。
不知道為什麼,在皇帝說那句話的那瞬間,秦驚春想到林時鳴。
然後又想到林時鳴的事。
林時鳴就突然從一旁走出來,像是剛剛幹完活。
林時鳴被封了武官,身上就多了把佩劍,其實秦驚春一開始看到還皺了皺眉。
林時鳴隻會讀書,真不知道為什麼要讓她做武官,做髒活,做那招仇恨吃力不讨好還要被人诟病排擠的活。
林時鳴不該沾染什麼血債。
林時鳴回眸的那一瞬,秦驚春迎着晚風而來,倒像是在等她一般。
是她自作多情。
但是今天正好買了花,因為路上看到賣花的小女孩,想讓她早點回家,索性都買下來,正好碰到秦驚春,一并送她算了。
林時鳴穿着一身水藍色長衫,銀冠冠起長發,人高挑瘦長,清新俊逸,意氣風發。手捧着鮮花,向她款款而來,帶着那獨屬于少年的羞澀的笑。
“秦驚春,送你。”
她遞過來,側着頭不敢看她一眼。不斷的撓後脖頸,看的出來既緊張又羞澀。
真的隻有十六歲的林時鳴,少年般羞澀的舉動,才會讓人如此心如亂麻。
秦驚春那一刻隻覺得,
不想嫁。
嫁了,林時鳴怎麼辦?
這個十六歲在雨中快要死掉的小瘸子,誰來護她?
她知道林時鳴是有能力的人,但她也知道林時鳴的脾氣。
要她身後真的沒人,那她才是真的絕地。
一點生的希望都沒有。
她得等她到足夠高的位置,才肯安心放手。
怎麼辦……
林時鳴。
你總是在我預料之外。
可我又還舍不得讓你一個人走,你要走的路那麼黑,那麼絕,自己一個人實在太難以度過。
能陪你到哪裡,就算哪裡吧。
雨中偏向她的傘,早就把心也偏給她。
對此,大小姐對自己的感情總是無知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