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樓到十樓的時間,比平時長得多。
方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每當她覺得就要到了的時候,電梯都沒有開門。
“哐當。”電梯一聲悶響,轎廂開始上下晃動。
方柏在劇烈的搖晃下根本站不住,唯有坐下才能保持平衡。
刺耳的機械摩擦聲從身前傳來,方柏擡頭,看到電梯門正在緩緩打開。
可根本沒到第十層!
門口被夾層生生分為兩半,上面是第九層,下面是第十層。
嬰兒的哭聲再次出現,随之而來的是腳底下的震動,以及沉重的爬行聲。
方柏已經有點習慣這個電梯的氛圍了,僅僅隻是氣味和聲音上的恐吓,不至于讓她無法行動。
她扶着扶手小心向按鈕處挪去,毫不猶豫地按下關門鍵。
方柏剛按下,屬于女人尖銳的慘叫聲刺入她的腦中。
方柏看不到鮮血不知從哪來,隻能看到鮮血不斷向着她的方向蔓延。順着電梯的縫隙向下流,在她面前形成血色瀑布。
走廊的光透過瀑布,像是瀑布在發光一樣,展現出了詭異的美感。
方柏有些被這瀑布蠱惑,好在門及時關上,她才得以及時恢複神智。
她将剛剛掉在腳邊的石頭再次撿起,調整了一個順手的位置。
下一層…是剛剛尖叫的女人。
“叮咚。”十樓到了。
門對面的走廊上,側坐着一個年輕的女生,肚子上有一個大洞,像是被什麼從内部破開,内髒腸子從中流出,散落在身旁。
發黃的牆壁上盡是四濺的血漿,出血量誇張至極。
她的臉色慘白,正大口大口地喘氣,電梯聲響後,女生虛弱緩慢地回過頭。
看到方柏的一瞬間,女生的眼睛裡明顯露出了喜悅和焦急。
方柏看到這一幕雖然有些惡心,但仍強忍着走進一步查看。
她剛邁出一條腿,就被女生大聲喝止,“不要出來!”
“聽我說,我也是,求生者。”女生又是喘了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延續自己的生命,“殺了我。最後,一定要,殺了我。不要相信,相信任何人。”
“他們,都是鬼。”女生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扔進電梯,“給我,哥哥…”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生命力,痛苦地閉上眼睛向後倒去。
方柏看到她的胸膛起伏越來越小,越來慢,直到徹底沒了反應。
“求生者?”方柏控制不住地喃喃。難道這就是她的未來嗎?
她蹲下撿起女生扔來的物件。看上去是一個金子打造的樸素手镯,沒有什麼裝飾或花紋,但拿起來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方柏将染血的手镯放進睡衣的小口袋,按下關門鍵。
看着門縫越來越窄,女孩的屍體在眼前消失,方柏第一次産生了異常的感受——悲傷,或者說悲涼。
她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臉安在女生屍體上,像是在審視自己人生的盡頭。
方柏不是一個很積極向上的人,面對重複無趣的人生,她像許多年輕人一樣,将死字時常挂在嘴邊。
她認真檢索以及思考過死亡的方式,和好友探讨不同死法的利弊。
她曾以為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死亡。
但當死亡真的來到她面前,方柏又不那麼想乖順地接受了。
她向來認為人生事十有八九是不受控制,無法預測的,但唯有死亡,樹立在每個人路途的盡頭。
這是她唯一屬于她的事物。
偏偏這可惡的地方要剝奪她最後的權力。
“叮咚。”
在方柏無奈的苦笑中,電梯到達了十一樓。
一個孕婦挺着大肚子坐在電梯前。
和十樓女求生者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姿勢,一樣慘白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