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廊兩側的房間皆是空空如也，越是走，三人心中越是感到不安。

剛來到樓梯上方，遠遠方柏就看到了一樓的慘況。

小男孩趙嘉豪已經哭不出聲了，他一旁的卡洛斯手裡端着一個白色瓷碗，裡面盛滿了不知是眼淚還是鼻涕的半透明液體。

媽媽許珊潔正昏死在座椅上，小助理站在一旁作看守狀。

阮西西則已經端着眼淚走到了管家面前，将碗遞給管家。

她看到樓梯上方柏的呆愣的模樣，親昵打招呼道：“你醒啦？快下來吃點東西吧，待會兒還要靠你畫畫呢。”

江紀澤和萊蒂西亞最先反應過來，分别擋開卡洛斯和小助理，為他們檢查傷勢，更是防止二人的進一步迫害。

方柏則呆愣地看着阮西西走到自己面前。腦子裡還在回想着睡前許阿姨跟自己說的話，想着她認命後的表情。

阮西西道：“我知道這有些難接受……”

“等一下。”方柏擡手擱在二人之間，“在你和我談人生之前，可以救下那個小孩嗎？”

“原因呢？”

“我答應了許阿姨要盡可能地保護她的孩子。”

“暫時不行。”阮西西故作遺憾地搖搖頭，“除非顔料夠用。”

“那就先保住他的命。”方柏側身繞過阮西西，“活着才有顔料不是嗎？”

方柏走的很堅決，因此也沒看到身後阮西西意外的表情。

“怎麼樣？”方柏站到江紀澤身旁，看着小男孩的慘狀依舊有些恍惚。

幾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孩子，如今已不見人樣。

江紀澤不忍心地瞥過眼，“木棍不能拔，會大出血。”

“怎麼不行。”卡洛斯從坐着的桌子上跳下來，“需要幫忙嗎？我拔的很快的。”

方柏的嘴角抽了抽。

有時候方柏真的覺得卡洛斯很奇怪——他不太像人。

并不是在辱罵他，隻是他給方柏的感覺根本不像個有正常邏輯思維的正常人，卡洛斯莫名其妙且轉換快速的行為及态度，讓人非常迷惑。

方柏道：“你不把這碗東西給管家嗎？”

卡洛斯看了眼碗，“接滿了再去吧。”

江紀澤先忍不住了，“你還想做什麼？你到底有沒有人性？”

卡洛斯的表情瞬間變得鋒利，卻又很快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江又，你想和我上 床嗎？”

江又聽後渾身都僵了，臉上卻是快速漲紅，他總覺得眼前這人在侮辱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

方柏也是慌得不行，急忙打斷了他的話，“他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不然還是先和管家換顔料吧。”

卡洛斯眯着眼睛，明晃晃地在江紀澤和方柏間掃視了兩圈，卻是沒再說什麼，不爽地“啧”了一聲就端着碗離開了。

“我們把他帶走吧。”方柏将鐮刀遞給江紀澤，“你把多餘的部分砍掉，手中這個……先留着吧。”

江紀澤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固定好傷口後，他小心地将其抱回了房間。

方柏則走向許珊潔處。

萊蒂西亞搖搖頭，“她很虛弱了。”

“她還能活嗎？”

“你看她的臉色。不單止是今天受到了很多刺激的問題，她的身體十分孱弱。”萊蒂西亞将外套披在許珊潔肩膀上，輕輕歎氣，“我覺得很難。”

方柏也是無助地歎出一口氣。

大家都知道，許珊潔撐不了多久。

方柏感受的到許珊潔生存意志并不強，但她卻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竟會發展的如此之快，她還沒來得及思考怎麼保下她的孩子，意外就已經發生了。

看到走近的阮西西，方柏終是忍不住問道：“一定要做到這份上嗎？”

阮西西将她帶去無人的角落，再次擺出了那副無害的嘴臉。

“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會死？”

方柏皺起眉，“你是想說這是因為他們弱？可我們總得有基本的良知吧。”

“你在說謊。你并沒有這種良知。”阮西西認真地看着方柏的眼睛，“如果你有，你就不會破壞李明傑的房門，不會對下山冒險的人視若無睹，更不會看着黎文文死。你見過的，真正有良知的人，是江又。而你所謂的良知，不過是一套你自己都不喜歡的規矩，這是對你的束縛。”

方柏無言以對，阮西西說的話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事實。抛開她的主觀态度不談，冷眼旁觀确實是她的客觀選擇。

“可我們需要這套規則不是嗎？沒有人期待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阮西西：“但這裡是塔，是副本，這就是一個适者生存的地方。不是那個有着嚴格法律的社會，同樣也不會有人因為你所謂的罪行将你繩之以法。”

方柏再次沉默，她内心深處認可這個觀點，但多年來的守法生活和道德教育讓她無法在此時點頭。

阮西西接着道：“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有心理負擔。今天他們因為弱小成為我們的墊腳石，但明天我們也可能是别人手下的炮灰。這很公平不是嗎？我們都隻是為了活下去不折手段的普通人罷了。”

“你究竟想表達什麼？”方柏強行結束這個話題，她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地認可這套理論。

“我隻是想幫你。”阮西西道：“我想讓你少走點彎路，我想下次在副本裡看到你這個人而不是聽聞你的死循。”

“你看着那對母子的慘狀根本沒有悲傷，憤怒，你可以感受到吧。你跟他們不是一類人，至少不是一個弱者。”

“你想讓我成為你們這樣的？”

“我們？”阮西西不解地微微偏頭，“我隻是想讓你成為幸存者。”

“謝謝，但我并不能完全認同這個行為。”

方柏離開，對話便這麼不了了之。

阮西西沒有再糾纏，但方柏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這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