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袂叙述前來的原因時,彈幕和曼薩本人一樣安靜,原骞等了好一會兒數量才慢慢上漲。
【我的天,又一個炸裂展開】
【……原來他一開始來青銅城,就是要報仇的啊】
【遭到虐sha,便還以虐sha……】
【他隻是描述一個字沒有對兇手形容自己的恨有多深,因為知道這是沒有用的?】
【我想說不要弄髒自己的手,但如果我的家人被那麼對待我早就瘋了】
【我妹才四歲超乖超可愛我變身曬妹狂魔,誰敢傷害她我直接不要命了也得弄死這些人!】
讓原骞來客觀評價的話,這段從曼薩視角刻畫的素袂其實還挺瘆人的,看着有鬼故事那個意思了,算他超常發揮。
然而這種氛圍并沒有讓讀者們對他産生有關退避的負面情緒,隻是在讨論他的做法,由此也能證明素袂這個人設在讀者心中算是江山穩固了。
這一話更新結束于素袂說出“隻剩一個”之後,眼看着逐漸增加的讀者彈幕把重點轉向素袂的溫柔人設被推翻,短期内應該不會有更多具備參考性的讨論,他關掉了旁人不可見的虛拟窗口。
在讀者們的時間軸上,《殘缺者》或許仍是穩定周更雷打不動的漫畫,離下一次更新有足夠的緩沖給他們消化和細分情節,但原骞現在身在異世界,他的時間是連貫的,且要靠着這種扮演來存活。既然戲已經開場,就要一口氣将其推到落幕。
真想去那個讀者們搭建的論壇看看,裡面一定有很多有用的細緻分析吧。原骞又确認一遭解鎖漫畫論壇浏覽權限所需的價位是足足十萬點情感值,隻能滄桑地發出一聲歎息。
因仇人隻剩最後一個而再無顧忌的全速奔行下,趕在天色變亮之前,素袂抵達了第六城。
所幸他已經打探過,名為基諾、芙羅拉與伊維的後三城是在同一時代被同一人建立與規劃的,布局至今仍然幾乎完全一緻。素袂趁夜色尚濃飛快潛入城主府,繞開守衛,順利劫持了艾利瑞特娜的管家。
艾利瑞特娜用利益和隐藏的威脅來控制仆人,但少年冰冷的摻雜着複仇之火的瘋狂語調令管家相信,若是阻礙他的計劃,他更會不死不休地殺掉自己的所有親人。
所以管家很快做出選擇,他交代了芙羅拉城主的所在地。
這位競技與花之城的主人此刻不在城主府中的某間卧室内就寝,而是在城中最高的、非常具有象征意義的宏偉建築——能夠俯瞰全城街景的凱旋之塔——上,宴請一位遠道而來的貴客。
素袂飛快前往那座建築。
登上凱旋之塔的過程沒有浪費太多時間,血脈自有的戰鬥本能能幫助他解決絕大部分阻力,至于剩下無法立刻脫身的,他也利用外表和從曼薩·基諾處奪來的信物,謊稱那位先生托他帶來口信而蒙混過關。
但……還是太順利了。原骞想。
但他本來的計劃也隻是“殺了曼薩後刺殺艾利瑞特娜”,甚至失手才更符合故事走向。城主本人身邊的防護力量不可能會薄弱,一個并非最強的黃金之血刺殺成功的可能性雖不能說絕對為零,但放到個人的英雄主義之上時,還是以落敗告終顯得合理。
畢竟,能夠逃過必死的殺局、戰勝不可能的強敵的,是【主角】啊。
而他隻是配角。隻是來賺點情感值謀生的,背負不起與那種強運相對等的沉重使命。
城主專用的會客室中,的确有兩個人正在閑談。粉發女子對面坐着的男性頂着兩枝有優美分叉的淡金色長角,淺藍色長發柔順垂在魔法袍上。
他有一張難以分辨年齡的清秀的臉,仿佛十分年輕,然而那雙深藍色的眼眸宛如籠罩着淡淡的神秘霧氣,又使他給人的感官趨近于睿智的老者。城主的客人身上作為秘銀之血的特征與他來自魔法之城的身份同樣明顯。
而城主——素袂看到了她的模樣。
那張竟然曾經近距離見過的,巧笑倩兮的粉發女子“艾菲”的臉。
本該立刻動手的他為此意外的事實錯愕了一瞬,立刻被那位客人發出的一擊尺餘長的冰箭打中,幸而閃躲及時,隻是擦傷了手臂。
血花飛濺,艾利瑞特娜遠比她弟弟好用的頭腦讓她在同時已經起身準備撤離。
要是此刻在場的包括下屬或其他官員貴族,她或許還會扮演一副氣定神閑的坐在原地發動話語攻勢的姿态,幸好見證人隻有這位施法者,他們并不去講究這些浮于表面的所謂儀态氣度,也不會為此降低對艾利瑞特娜的評價,那當然是保全自己尊貴的性命要緊。
這是素袂複仇的最後一個機會,不會讓她這樣輕易逃走。白衣少年恍若不知疼痛般窮追不舍,白發飄拂,帶來的不再是柔軟如雲的印象,而是随着惡鬼翩跹而至的影子。
黃金之血爆發出的速度絕不可小觑,短暫不過兩息的時間裡艾利瑞特娜靠近出口又被逼退開,狹窄空間下連那位施法者都險些被打傷,臉上浮現出真實的忌憚。
但就守在附近的其他護衛馬上也會趕到,隻要他不能馬上殺了仇人就注定會更早一步被圍攻到死。
——于是在那之前,少年挾着艾利瑞特娜撞破了凱旋之塔的高窗,跳了出去。
雪白纖細的影子在半空中化為獸身,森然利齒一口咬碎了仇人的身體。
施法者的冰箭終究遲了一步,即使緊跟着将白狐貫穿也已經無濟于事。
血雨、殘軀和刺客變回人形的身體同步摔落到芙羅拉城的街面上,稍後,藍發施法者緩緩落地。
他用法術浮起城主粉發的頭顱,平鋪直叙地說:“你的衣服很特别。竟然能夠幹擾法術——在沒有秘銀之血的你身上仍然能夠發揮這種作用。這讓我花了一些時間來校正。”
“咳……咳。隻是那個人随便做的小東西。”素袂躺在地上,咳出幾口血沫,痛極了卻在笑着。
“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
素袂不再理會他。氣息愈發微弱的少年偏頭看向開始漸漸淡去的夜空和月亮,擡起手,似乎想要碰碰它。
但他傷得太重了,那隻手很快還是無力地垂下。
生機從美麗的金色眼瞳中徹底流失。
另一座城中,少女猝然驚醒。她猛地翻身下床,近乎慌亂地睜大了那雙一向冷靜的藍眼睛。
室内除了她自己的存在,空無一人。
——就像是埋葬了媽媽之後的家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