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這聲音可真讨厭,我回頭。
“我的朋友呢。”
“啊……生氣了嗎?”他笑盈盈地看着我,“你能出去我就告訴你呀。”
“立束縛。”
“好呀。”
他很痛快地答應了,似乎是胸有成竹,我感到有一點焦躁。
“他們還活着嗎。”
我懶得試探了,他看起來很無聊,把我當成樂子了。
“嗯……快死了。”黑溜溜的眼珠子湊過來一動不動地打量。
總有辦法出去的。
左手剛起勢想把咒力鋪滿上空,他就劈向我的手腕。
方向對了。
左手順勢停下,手肘狠狠卡上他的脖子,右手迅速比劃,加大馬力咒力覆蓋上空,扭曲。
一瞬間黑污的咒力像洪水一樣洶湧開來,狐狸的尖嘯像狂風一樣灌滿這個四面環山的碗。
周圍的場景徹底變換,房屋開始坍塌,海嘯般的風席卷了周遭的樹木叢林。我擡頭看,頭頂盤卧一個巨大的九尾白狐,遮天蔽日卧滿了這個碗面。它緩慢地起身,頭顱朝我伸來,紅色的獸瞳一動不動地盯着。直視巨物的壓迫感會讓人從心裡覺得自己渺小。
孩童尖細的笑聲從遠處襲來,一群紅毛狐狸從神社方向湧過來。我看到了傑的咒靈,這是個好信号,我稍微沒那麼緊繃了。
是個特級吧。術式大概是緻幻,有智慧。
隻要我能先帗除它,威脅統統解除。我眼前一空又變回澄藍的天空,可惜現在就算疊加幻象也沒用了。它行動那麼緩慢,本體肯定還在原位。
我隻要伸手,一次性全輸出就好———還是九點九成吧,傑要吃掉。
尖銳的叫聲貫徹山頭,幻象破碎,它的下半身被扭曲,四肢被扭得粉碎,黑藍的膿液從裂開的縫隙處流出,白面狐狸的頭無力地剮蹭上山間。
做完我差點就倒了,腦袋重重的,我盡力補了幾刀狐眼睛就沖向神社。
身體失去了咒力的增強肌肉就脫力了,是那種運動過度的無力。一路上磕磕絆絆,還得繞過傑的咒靈小朋友。木頭搭的神社早就漏風又漏雨,我從牆上翻進去的時候差點沒跟着牆一起摔下來。
累死我了,要我說以後七海建人就得乖乖給我做牛做馬一輩子。
“還好嗎。”一擡頭好哥們就在眼前擔憂地看着。
“嗨,小意思。”對不起,我以前不應該罵五條死裝男的,“好好招待它啊。”
傑點點頭,面色凝重,“基本急救都做過了……辛苦了。”
我笑了一下,雖然很想說一句不辛苦命苦,但我還是省點力氣去看看裡面兩個撿回命的小家夥吧。
我一路聞着血腥味找到了他們。
“活着啊。”
“嗯。”七海靠着角落的柱子,金黃的頭發上結着凝固的血塊,模糊地看不清他的神色,似乎是咧開嘴笑了一下,“托你的福。”
“謝謝……學長。”
我挑挑眉,這家夥說敬語了,“不客氣。”
灰原失血過多早已暈過去了,我檢查了一下呼吸還在。胳膊真的沒什麼力氣了做事慢騰騰的,我隻能盡力換上繃帶纏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七海聊天。
就是七海好像沒什麼講話的欲望。
“咔哒。”
耳朵捕捉到一聲,我放松的神經一下緊繃。怎麼還有漏網之魚!
“咔嚓。”兩聲,極其微弱的刮擦聲讓人屏住呼吸。
我靜止住了,怎麼辦。
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
“咔。”身後,在身後!
其實再看到那條狐狸尾巴的時候,我緊繃的神經反而一瞬間松了。
理智讓七海悲觀,感性又強求他樂觀。求生的本能讓他沒有一刻不在警惕……可是真的好痛啊。他想。
狩山誠……學長,已經力竭。他不會以為我看不出來吧。
果然,我能活着出去的概率就是0啊。
七海無法動彈,有手有腳但已經變成了被禁锢在地上的人彘。狩山誠沒有看出來,七海也無所謂提。
狐狸尾巴變成了火紅的匕首。
有什麼意義呢,折磨人有什麼意義呢,不屈服又有什麼意義呢。
匕首從明亮的門口/射來,火紅的,光滑地反射出外面虛假的日光。
尖銳的刀尖朝着眼睛飛近。
挺好的,腦死亡是不痛苦的。
尖銳越來越近,七海睜着眼睛看着撒旦的鐮刀。
可眼前的光突然被黑沉沉的一切擋住了。好像突然失明,被鑲嵌進黑色的鏡子裡,沉入深淵的沼澤地……直視了很久他才發覺,這不是地獄,是學長的眼睛。
七海笑了一下,牽動了被刺痛的肌肉。
他看着眼前的黑色笑着笑着哭了,“好痛啊,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