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見此,森然道:"你自己要去,我也不留。但你想把周姑娘也帶走,竟不來問我一聲,你當我是什麼人了?"張無忌道:"這确是在下欠了禮數。趙姑娘,請你放了周姑娘,讓她随我同去。"趙敏不答,向玄冥二老使個眼色。
鶴筆翁踏上一步,冷聲道:"張教主,你說來便來,說去便去,要救人便救人,教我們這夥人的老臉往哪裡擱?你不留下一手絕技,兄弟們難以心服。"
張無忌認出了鶴筆翁的聲音,怒氣上沖,喝道:"當我年幼之時,被你擒住,性命幾乎不保。今日你還有臉來跟我說話?接招!"呼的一掌,便向鶴筆翁拍了過去。
鹿杖客适才吃過他的苦頭,知道單憑鶴筆翁一人之力,不是他的敵手,搶上前來,向他擊出一掌。張無忌右掌仍是擊向鶴筆翁,左掌從右掌下穿過,還了鹿杖客一掌。這是真力對真力相碰,中間實無閃避取巧的餘地。三個人四掌相交,身子各是一晃。
當日在武當山上,玄冥二老以雙掌和張無忌對掌,另出雙掌擊在他身上,此刻重施故技,又是兩掌拍了過來。張無忌那日吃了此虧,焉能重蹈覆轍?手肘微沉,施展乾坤大挪移,啪的一聲大響,鶴筆翁的左拳擊在鹿杖客的右掌之上。他兩人武功一師所傳,掌法相同,功力相若,登時都震得雙臂酸麻,至于何以竟會弄得師兄弟自相殘殺,二人武功雖高,卻也不明其中奧秘。
兩人又驚又怒之際,張無忌雙掌又已擊到。玄冥二老仍是各出雙掌,一守一攻,所使掌法已和适才全然不同,但被張無忌一引一帶,仍是鹿杖客的左掌擊到了鶴筆翁的右掌之上。這乾坤大挪移手法之巧,計算之準,實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玄冥二老駭然失色,眼見張無忌第三次舉掌擊來,不約而同的各出單掌抵禦。三人真力相變,玄冥二老隻覺對方掌力中一股純陽之氣洶湧而至,難當難耐。張無忌掌發如風,想起幼時被鶴筆翁打了一招玄冥神掌,數年之間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因此擊向鹿杖客的掌力尚留餘地,對鶴筆翁卻毫不放松。
二十餘掌一過,鶴筆翁的一張青臉已脹得通紅。眼見對方又是一掌擊到,他左掌虛引,意欲化解,右掌卻斜刺裡重重擊出。隻聽得拍拍兩響,鶴筆翁這一掌狠狠打在鹿杖客肩頭,而張無忌那一掌卻終究無法化開,正中胸口。總算張無忌不欲傷他性命,這一掌真力隻用了三成,鶴筆翁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臉色已紅得發紫,身子搖晃。倘若張無忌乘勢再補上一掌,非教他斃命當場不可。鹿杖客肩頭中掌,也痛得臉色大變,嘴唇都咬出血來。
玄冥二老乃趙敏手下頂尖能人,豈知不出三十招,便各受傷。趙敏手下衆武士盡皆失色,便是楊逍和韋一笑也大為詫異。他二人曾親眼見到,那日玄冥二老在武當山出手,張無忌中掌受傷。不意數日之間,竟能進展神速若是。但他二人随即想到,張無忌留居武當數日,一面替俞岱岩、殷梨亭治傷,一面便向張三豐請教武學中的精微深奧,終緻九陽神功、乾坤大挪移、再加上武當絕學的太極拳劍,三者漸漸融成一體。二人心中暗贊張三豐學究天人,那才真是稱得上“深不可測”四字。
玄冥二老比掌敗陣,齊聲呼嘯,同時取出了兵刃。隻見鹿杖客手中拿着一根短杖,杖頭分叉,作鹿角之形,通體黝黑,不知是何物鑄成;鶴筆翁手持雙筆,筆端銳如鶴嘴,卻是晶光閃亮。他二人追随趙敏已非一日,但即是趙敏,也從未見過他二人使用兵刃。這三件兵刃使展開來,隻見一團黑氣,兩道白光,霎時間便将張無忌困在垓心。張無忌身邊不帶兵器,赤手空拳,情勢頗見不利,但他絲毫不懼,存心要試試自己武功,在這兩大高手圍攻之下,是否能空手抵敵。
玄冥二老自恃内力深厚,玄冥神掌是天下絕學,是以一上陣便和他對掌。豈知張無忌的九陽神功卻非任何内功所能及,數十掌一過便即落敗。他二人的兵刃卻以招數詭異取勝,兩人的名号便是從所用兵刃而得,鹿角短杖和鶴嘴雙筆,每一招都是淩厲狠辣,世所罕見。張無忌聚精會神,在三件兵刃之間空來插去,攻守自如。隻是一時瞧不明白二人兵刃招數的路子,取勝卻也不易。幸好鶴筆翁重傷之餘,出招已難免窒滞。
趙敏輕擊掌三下,大殿中白刃耀眼,三人攻向楊逍,四人攻向韋一笑,另有兩人出兵刃制住了周芷若。楊逍立時搶到一劍,揮劍如電,反手便刺傷一人。韋一笑仗着絕頂輕功,以玄陰綿掌拍倒了兩人。但敵人人數實在太多,每打倒一人,立時更有二人擁上。
張無忌給玄冥二老纏住了,始終分身不出相援。他和楊韋二人要全身而退,倒也不難,要救周芷若卻萬萬不能,正自焦急,忽聽趙敏說道:“大家住手!”這四個字聲音并不響亮,她手下衆人卻一齊凜遵,立即躍開。
楊逍将長劍抛在地下,韋一笑握着從敵人手裡奪來的一口單刀,順手一揮,擲還給了原主,哈哈大笑。張無忌見一名漢子手執匕首,抵住周芷若後心,不禁臉有憂色。
周芷若黯然道:“張公子,三位請即自便,三位一番心意,小女子感激不盡。”
趙敏笑道:“張公子,這般花容月貌的人兒,我見猶憐。她定是你的意中人了?”張無忌臉上一紅,說道:“周姑娘和我從小相識。在下幼時中了這位……”說着向鶴筆翁一指,“……的玄冥神掌,陰毒入體,周身難以動彈,多虧周姑娘服侍我食飯喝水,此番恩德,不敢有忘。”趙敏道:“如此說來,你們倒是青梅竹馬之交了。你想娶她為魔教的教主夫人,是不是?”張無忌臉上又是一紅,說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趙敏臉一沉,道:“你定要跟我作對到底,非滅了我不可,是也不是?”
張無忌搖了搖頭,說道:“我至今不知姑娘的來曆,雖然有過數次争執,但每次均是姑娘找上我張無忌,不是張某來找姑娘尋事生非。隻要姑娘放了我衆位師伯叔及各派武林人士,在下感激不盡,不敢對姑娘心存敵意。
趙敏聽到張無忌的話,轉頭向周芷若瞧了一眼,對張無忌道:“這位周姑娘既非你意中人,也不是什麼師兄師妹、未婚夫妻,那麼我要毀了她的容貌,跟你絲毫沒有幹系……”她眼角一動,鹿杖客和鶴筆翁各挺兵刃,攔在周芷若之前,另一名漢子手執利刃,對準周芷若的臉頰。張無忌若要沖過來救人,玄冥二老這一關便不易闖過。趙敏冷冷的道:“張公子,你還是跟我說實話的好。”
韋一笑忽然伸出手掌,掌心中吐了數口唾沫,又伸手在鞋底擦了幾下,哈哈大笑。衆人正不解他所為何事,突然間青影一晃,暮雲卻看得真切。她輕功奇幻,比之韋一笑更快,身法如同鬼魅,移形換影般來至趙敏身前,一掌将韋一笑打飛。
"咳咳!"韋一笑猛咳幾口鮮血,顯然已受了極重的内傷。
張無忌與楊逍駭然,趕忙上前。張無忌顧不得身處敵巢,運轉九陽神功,給韋一笑療傷。
楊逍怒喝:"你這姑娘也是汗人,做了元庭鷹犬便罷,怎還下手如此狠絕?"
暮雲冷冷回道:"他做了什麼,你自問他。"
衆人順着暮雲目光看去,隻見韋一笑手掌沾有污穢,混着唾沫,不由大驚。若是暮雲不出手,韋一笑顯然是要以此抹向趙敏郡主的面頰。
趙敏大怒:"好你個張無忌,三番兩次壞我謀劃,如今手下反想羞辱于我,暮雲,殺了他!"
暮雲聽言,身法如鬼魅般向前,一掌拍向張無忌。張無忌知這姑娘武功蓋世,不敢大意,運起九陽神功與之對了一掌。
"噔噔噔!"張無忌連退三步,方才卸下内勁,而暮雲,亦是退了兩步。這一番對掌,可謂棋逢對手。
張無忌知曉有這姑娘在,他再想救周芷若已無可能,便抱着韋一笑便走,楊逍緊随其後。
衆人見他們要逃,連忙呼喝着要追,趙敏一聲令下,放了他們離去。
趙敏内心已暗暗後悔。若非她之前下令對暮雲施以酷刑,折磨了三天三夜,又用倚天劍刺傷了她,今日那張無忌怎能輕易逃離?
趙敏手下衆多,但她放走張無忌卻是有她的打算。她需要張無忌帶路,尋找屠龍刀的下落,因此張無忌的逃脫對她來說,盡在她的謀劃中。
趙敏命人将周芷若送回牢房,卻不想,剛轉身便聽見嘔吐之聲。她轉身一看,隻見暮雲咳出數口鮮血。
趙敏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暮雲,關切地問道:"你傷得如何?"
暮雲虛弱不堪,她之前勉強與張無忌對掌,被震出了内傷。面對趙敏的關切,她微微搖頭:"不礙事,隻是受了點内傷。"
"這還不礙事?"趙敏立刻吩咐左右,"來人,将雲姑娘送回去,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