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齊着腳踝 藍色天也是藍色】
又過了一會兒,黑發女童問海下面是什麼。
他慢慢寫下【沒有】。
“有沒有别人?”
【沒有】
“有沒有怪物?”
【沒有】
“時間過了多久?”
【沒有】
“咒力核心在哪裡?”
【海嘯】
“什麼時候出現的?”
【最後】
他又接着寫下:
【現在】
“不,海嘯已經結束了。”女童說:“我已經殺死了它。”
他說:“海,比天還要高,不可能殺死……怪物。”
女童說:“隻要觸碰就能抹消,所有怪物對我而言是一律平等的脆弱。”
女童伸出手,看着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那隻對他伸出的,幼小無力的手。
絕對、霸道、無可質疑的封禁能力。
女童直視着他的雙眼,像是催眠,又像是安撫般說:“在這樣的力量下,海被殺死了,你活了下來。”
“海被殺死了。”他重複到。
他捏着筆,低垂着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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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有點可笑,不管咒靈是在領域裡還是什麼胡編的集體潛意識裡,蓮都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進不去。
因為玩家的遊戲裡不存在咒力。
在嘗試過觸碰無法将兩位警察從昏迷中喚醒後,她進行了簡略推斷:
1.昏迷中的人身上沒有咒力。
2.死去的人身上有咒力。
得出:某個時刻,咒靈會降臨現實,帶來肉///體的死亡。
當咒靈與現實交彙的刹那,就是唯一祓除的時機。
那麼,也許昏迷、發呆、神遊,以至于誤入被污染的潛意識裡的人們并不會一開始就會碰到咒靈,他們會等待一段時間,直到咒靈殺死别人趕來,又或者觸發某種條件引起咒靈注意。
考慮到屍體的時間流速差異,也許這段時間會比較長。
長得令人難以忍受也是有可能的。
那麼現在她手邊有沒有一位心性堅韌、能力強大,經驗豐富,起碼能撐到和咒靈面對面的存在呢?
于是蓮一邊調動考官的參與感,一邊盡力将所有也許用得上的信息自然地透漏出來,同時還要稍微遮掩一下咒靈的危險程度。
因為考官先生看起來真的非常擅長明哲保身。
但是考慮到咒靈飛速增長的殺人速度,蓮沒有放任它多殺幾十個人來收集情報的意圖。
祓除的過程非常順利,将兩位昏迷警察作為進入引子,同時讓考官陷入發呆恍惚的狀态。蓮将手懸在考官一厘米處——既為了能及時消除咒靈,也為了防止抹除能力或是單純的觸碰将恍惚狀态的考官在遇到咒靈之前喚醒——幾乎是考官開始顫抖的刹那,她就立刻觸碰了考官。
另外一個醒過來的警察證明咒靈确實被解決了,但是不知道經曆了什麼的山本先生精神狀态顯然不是很好。
如果這世上真有靈魂一說,那山本先生的靈魂仿佛已經淹死在了那片海裡。
不過這就要論及蓮選擇山本先生的另一個原因了。
蓮循序漸進地引導倒黴的考官重新适應這個活着的世界,等到工作收尾,她以慶祝之名又和山本先生一起去警察局旁人煙稀少的拉面店裡吃面。
“山本先生早上就是在這裡解決的早餐,味道怎麼樣?”
“……”
“那就再吃一遍吧。”
“……”
在等待的過程裡,她又問:“山本先生娶妻了嗎?”
山本先生神情果然恍惚起來:“……娶了。”
“果然。”蓮說:“山本先生和妻子的關系一定很好。”
她看着山本恍惚的眼神,繼續說:“那個手表——對,左手上的手表——多了一個按鈕,自從懷表的時代過去後,常有人會在機械表上設置機關,在夾層裡放上重要的照片,我看到的第一眼就猜測裡面是山田先生愛着的人。”
“愛?”山田大介用右手撫摸着手表,空茫地睜着眼,像兩隻幹涸的魚眼睛:“不,已經沒有了。”
“怎麼沒有了?”
山田大介抓着手表說:“沒有了……安心的感覺——全部都爛了。”
蓮沒有在意他混亂的話,拿了雙筷子,抵着手對齊:“人總有時會誤以為愛會随着淚水流光——打開看看她,山本先生。”
山本先生過了一會兒,才動作熟練地打開手表。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裡面笑着的一家兩口。
毫無動作。
等到蓮将面挑完,對着面湯猶豫時,坐在對面的男人突然死死抓住手表,發出了不似人類的痛苦吼叫,眼睛裡沒有一絲淚水分泌,手掌卻被掐得鮮血滾滾,仿佛流幹了淚水的人要用血液哭泣。
——但是有錨點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怎麼也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說起來,這個拉面怎麼一點味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