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出身子,伸手翻對她來說倒着的菜單,說:“我給她找了個手語老師,以她這個年齡應該能學得很快——啊,這個。”
甚爾順着她的手看去。
三百日元的大胃王挑戰,超大份激辣咖喱豬排飯。
——她請的慶功宴甚至還是大胃王挑戰。
難怪隻帶着他一個來吃,這要是被她的小弟12345看到了得痛哭流涕,咒罵禅院苛待了她。
甚爾說:“飲料管夠嗎?”
蓮說:“我也不是真摳搜到了這個地步。”
店家冰櫃裡頭盡是些七八十日元的氣泡飲料,連過百的啤酒都沒有,甚爾說這話完全是在調笑她。
她為了展示自己的雄厚财力,一口氣買了十四罐可樂,還煞有其事地在餐桌上擺成9-4-1的三層飲料塔。
過來記單的老闆娘好笑地看着他們,問道:“确定是兩份大胃王挑戰嗎?小心别吃壞了肚子哦。特别是你,小家夥,超大份咖喱可是快和你人一樣大了。”
玩家的胃可是黑洞,她玩遊戲時一直把自己當垃圾桶處理多餘的和快過期的食物。
畢竟真的垃圾桶滿了還得倒。
面對老闆娘當然不可能這麼說,蓮指着對面的甚爾說:“他可以裝下兩個我。”
老闆娘打趣道:“那就拜托兄長君挑戰兩份‘妹妹’套餐了,頑張って(幹巴爹)!”
她舉着菜單,用吓唬的語氣說:“完不成挑戰的懲罰可是整整一千五百日元哦。”
甚爾非常順暢地躺平,說:“罰款從這小孩那裡扣。”
這樣冷酷無情的推卸行為,令周圍餐桌的食客都哈哈大笑起來。
點完餐後就是等待,蓮從擺得整整齊齊的飲料塔最下層小心抽了一罐可樂,不過小孩過于柔軟的指甲撬不開拉環的縫隙,她試了兩下,默默把易拉罐推到對面。
說是易拉罐,這不是根本不易拉嗎?
未來的天與暴君非常帥氣地單手開瓶,再更加帥氣地一口悶完,打了一個充滿嘲諷的嗝。
蓮沒說話,又推過去一罐。
悶完。
又一罐。
甚爾仍舊是輕而易舉地拉開拉環,剛把飲料湊到嘴邊,停頓了一下,說:“這算是‘動物表演’嗎?”
蓮手上拿着從第二層抽出的易拉罐——整個飲料塔此時還奇迹般地維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聞言說:“是‘動物非要表演’。”
甚爾喝了口可樂,說:“照你這種灌法,在飯端上來前我就要飽了,完不成挑戰虧的不是你嗎?”
“有道理。”蓮說:“但是你失敗了,我成功了的話,就算我赢了。”
“你在自顧自地比什麼,我根本沒答應吧?”
“無所謂,我會嘲笑你。”
甚爾頓了頓,放下可樂。
這是非常有力的威脅。
蓮用小孩不到餐桌一半長的手,将手上那罐可樂慢慢推到指尖所能夠到的最遠位置。
甚爾打開易拉罐,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越過整張餐桌,直接放在小孩面前,說:“你最好真的能完成挑戰。”
端上來的超大份激辣咖喱豬排飯冒着熱騰騰的白氣,和坐着的蓮一樣高的米飯上壘着一層切好的豬排,比她肩膀還要寬的盤子裡則是滿溢着讓人聞着就流口水的大紅咖喱醬汁。
肉不算多,不過咖喱的味道也很不錯。
在蓮剛吃完飯堆的尖尖時,老闆娘鄭重地制止了她,宣布她挑戰成功,并威脅地給她看了自己摁在手裡的救護車電話。
蓮沉默片刻,從善如流地對甚爾炫耀:“我成功了。”
甚爾說:“黑箱。”
最後兩人都沒完成這個挑戰,在桌子上留了三千日元,将剩下的咖喱打包帶走了。
寬闊道路筆直地向前延伸,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相伴着往前走。
“不鬧别扭了?”
“不是鬧别扭……對我這樣的存在也毫無芥蒂,是你心大得奇怪。”
“現在這種輕松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這就夠了——說起來,我在那個誰手上看到了個草螞蚱。”
“唔。”
“那個欣子手裡有一個蜻蜓。”
“嗯……”
“連那個小鬼手裡都有一個青蛙——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那把刀不是給你了嗎?”
“不算。”
“有了那把刀還要别的東西,實在有點過于貪婪了吧?”
大的身影直接彎腰湊過去掏小身影的口袋,拿出了一條小蛇一樣的影子。
“哼。”
天完全黑了下來,光污染嚴重的城市裡沒有星星,但是路燈照耀下的每個人都在自顧自地生活,平凡而細微的快樂不經意地閃耀着。
活着的人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