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的含義就是讓渡選擇權。”蓮說:“比起能樂,我更傾向于帶你去探一次險。”
“探險?”悟疑惑地重複。
周圍的景色平凡安甯,雖然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和幾家挂上倒閉牌子的商店顯現了些許蕭條,但其他一切都正常得普通,甚至還要比空有複古的五條和禅院多出現代化帶來的清爽。
他松開蓮的衣角,又用六眼去看這個小鎮。
“好普通。”他說:“這裡最多産生三級咒靈。”
蓮說:“探險和冒險的意思可不一樣。”
她在路邊站台停下,一邊看地圖一邊說:“悟之前有祓除過咒靈吧,祓除完之後有在附近轉一轉嗎?”
悟又拉住她的衣角:“沒。”
“有試過店裡賣的小吃嗎?”
“沒有。”
“和便利店的老闆聊過天嗎?”
“沒有。”
“圍觀過樹底下下棋的老頭嗎?”
“沒有。”
“被死了重要的人的普通人遷怒過嗎?”
“沒有。”
“那對悟而言,這世界不還盡是值得探險的未知?”
“最後一個也算?”
蓮回頭看了眼他,說:“要算的。”
前些天天氣轉暖了,路邊的河津櫻爆發性地綻放着,像是要将攢了一整年的力量在短短二十幾天的花期裡全部宣洩出來,他們漫無目的地沿着人行道一前一後地走着,水泥做成的房屋整整齊齊排列在路邊,看起來也像是某種迷宮叢林。
突然,前方的行人多了起來。
是一條商店街。
街道上方被玻璃天幕籠罩着,有種不必擔心雨雪的可靠感,一串串圖案各異的粉色小旗懸挂其下,随着清風慢慢飄搖,最下面則是鋪滿了長方形米色小磚塊的人行道,大約隻有六米來寬,不過這樣略微擁擠的距離反而給了人一種不必拘束的親切。
“請等一下!”離得最近的花店裡,一位像花一樣柔和的纖細青年小跑出來,他雙手拿着幾束雛菊與滿天星,呼出一口氣,半蹲下來平視兩人,說:“我剛剛在櫥窗裡面看見你們時,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陷入了夢鄉,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孩子呢?簡直就像是春天的精靈一樣。”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請收下這些鮮花吧,就當是我為這份不經意的快樂做出的感謝。”
這樣純粹誠摯的善意幾乎能令一切人動容,但白發藍眼的男孩隻是毫無波瀾地看着眼前人的微笑。
他常常能收到很多人不知緣由的善意,以及恨意。
他不需要分辨來源,也不需要思考應對方式,家族告訴他,他隻要心無旁骛地強大就夠了,不必關心這些人與人之間的瑣事。
帶他出來的蓮伸手接過花,說:“謝謝,收到鮮花和遇見您都讓人驚喜。”
她看他不準備回複,于是很幹脆地抹黑//道:“請您不必在意他,他有點怕生。”
悟報複地扯了下她的衣角。
蓮沒理會他,繼續和花店老闆交談:“請問這裡是在舉辦什麼活動嗎?看起來似乎要比别的地方熱鬧很多。”
花店老闆手輕輕搭在臉頰旁,笑道:“也不算很正式的活動啦,最近經濟不景氣,路上每個人都愁眉苦臉的,正好春天到了,于是想着一起慶祝一下轉換心情。每家都推出了春日和失意者特供哦,看,我的是櫻花和蒲公英。”
“蒲公英?”
青年将手虛虛握起,又一下展開:“那種輕飄飄飛走的感覺,不是很令人放松嗎?”
“原來是這樣,可以請您賣給我一束蒲公英嗎?單隻要蒲公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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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繼續前進,蓮從花束裡抽了一支給他。
蒲公英的冠毛随着他的行走微微飄動,明明也沒有什麼大的動作,還是有幾粒種子自顧自地掉下來,那圓滿球形的缺口看得他不知道為什麼特别在意。
又走了幾步,他鼓起臉頰将蒲公英整個吹散了。
種子一下全都飛在空中。
不論是氣流給冠毛施加力的過程還是蒲公英利用風傳播種子的原理他全都一清二楚,按理來說這沒什麼有意思——
蓮停下腳步和開肉店的阿姨聊天,順手把整束蒲公英都給了悟,等她拿着阿姨送的兩個可樂餅回頭時,隻看見白發藍眼的神子抱着一堆光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