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發現自己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了沈逾的身旁。
沈逾那短暫的清醒後,又莫名陷入了昏迷。
衆目睽睽,沈家父母不再堅持兒子已經溺水身亡的說法,連忙為沈逾安排了醫師救治。
沈逾昏迷了一個星期後,才悠悠轉醒。
這裡的時間流逝得很快,一個星期,在溫辭眼裡,也就彈指一瞬。
溫辭跟着沈逾,終于離開了房間,她看到沈逾像是在四處尋找着什麼。
半晌後,他拉住了一個陌生的小斯。
“崔小往呢?”
那被攔住的小斯連連搖頭。
“抱歉少爺,我才剛來,不認識崔小往。”
沈逾有些疑惑地環視了他的院落一眼,發現以前的熟面孔全都不見了。
沈逾找到了沈父沈母,隻得到了崔小往因病離島的消息。
并安撫了沈逾,表示等崔小往病好了,會安排他回來沈逾身邊。
對于沈逾身邊的人員變動,他們也隻解釋說是正常的人員調動。
沈逾雖有疑惑,但出于對父母的敬重與信任,還是相信了他們的說法。
沈逾開始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起來。
他經常處于饑餓的狀态,卻吃不下任何送來的食物。
大夫們換了一撥又一撥,還是沒能找到沈逾病症的源頭。
溫辭看着沈逾整夜整夜因為饑餓不能入眠,而漸漸消瘦的身影,心情也愈發沉重起來。
直到某一夜,饑餓難耐的沈逾,趁着月色在島上閑逛緩解痛苦時,看到了一隻落入捕獸夾的野兔。
他突然感覺自己本就壓抑不住的饑餓感,在聞到那一絲血腥氣的同時,徹底爆發了。
溫辭看到月色下清隽溫和的青年,在那一瞬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獸類,瞳孔泛紅地握住了那隻野兔
待沈逾回過神來時,手上隻剩下了被吸光血液,軟軟垂在手中的野兔屍體。
他看着野兔的屍體,摸了摸自己唇邊的鮮血。
他感受着身體裡,隐隐約約壓下來的,折磨了他半個多月的饑餓感。
沈逾像是被一道驚雷,死死地釘在了草地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逾動了。
溫辭看着沈逾在島上的樹林裡穿梭了許久,又找到了一個被捕獸夾夾住的小鹿。
小鹿十分瘦小,像是已經在陷阱裡掙紮了許久,正精疲力竭地躺在草叢裡,看見沈逾過來,有些驚慌地撲騰了起來。
沈逾解開小鹿腿上的捕獸夾,看着那道鮮紅的傷口,眼眸中又泛起了可怖的猩紅。
他像是陷入了兩股力量的拉扯中。
一邊是來自人類道德的約束,一邊是來自對食物本能的欲望。
他顫抖着手,終是抵擋不住那股燒心灼肺般的食欲,一口咬上了那小鹿的傷口。
小鹿發出了一聲無助地嗷叫。
那道叫聲,像一盆冷水,直直澆在了沈逾灼熱的肺腑上。
沈逾慘白着臉,一把甩開手中掙紮不停的小鹿。
他傻傻地站在那裡,看着小鹿踉踉跄跄地朝前跑去,最後消失在了樹林裡。
沈逾蹲了下來。
他将臉埋在膝蓋裡,在樹木與夜色的掩護中,哭得像一個失去了唯一的玩具,且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再得到第二個玩具的無助小孩。
溫辭就那樣飄在沈逾的身旁。
她想安慰一下此時壓抑着哭聲的沈逾。
她伸出了手,卻無法觸碰到沈逾顫抖着的肩膀。
直到身後響起了一聲動靜。
是巡夜的仆從,聽到了林中的哭聲,壯着膽子前來查看。
溫辭聽到那仆從喊了一聲“誰在那裡”。
接着沈逾下意識地擡頭,露出了一張慘白着臉,卻嘴角鮮紅的可怖模樣。
仆從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溫辭的視野裡。
很快,整個島上都傳起了逾少爺不吃人類的食物,隻能以活物為食的流言。
-
沈逾将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他拿着一把小刀,割上了自己的頸動脈。
溫辭看着那把穿過了自己手心的小刀,落在了沈逾蒼白的皮膚上。
接着,她露出了和鏡子裡的沈逾,一樣驚詫的表情。
小刀切開皮膚,想象中鮮血噴湧着溢出的畫面,并沒有出現。
那道傷口裡詭異地長出了一片綠色的枝葉。
枝葉下的根莖纏繞着,像絲線一樣,修補着沈逾那道深而狠的傷口。
根莖在沈逾的視線裡,飛快地修補好了那道傷口。
最後那片葉子,從沈逾光滑如初的皮膚上滑落,掉落在了地面。
沈逾失魂落魄般撿起了那片再普通不過的葉片,對着銅鏡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絕望的微笑。
接着便将小刀,插在了他的心口。
又長出了一枚綠葉,又修複好了傷口。
一夜下來,沈逾房間的地面,鋪滿了零零散散的綠葉。
白天進來打掃衛生的仆從,在沈逾地注視中,戰戰兢兢地收拾好滿屋的樹葉。
在路過沈逾小院前的草皮時,随意地将那些樹葉,倒在了草叢裡。
一夜過去,溫辭看到了小院裡,滿目潔白晶瑩的花朵。
全都是,禁花。
-
溫辭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以這種奇怪的形式,飄蕩在沈逾的回憶裡。
也不知道這段回憶會在什麼時候結束。
她整天整天地同沈逾關在這間房間裡。
看着沈逾挨餓,看着沈逾自殘,看着沈逾在夜深人靜時,盯着天空的明月發呆。
[小辭!]
[小辭!]
溫辭感覺有人不停地在呼喚着自己。
[小辭!]
[醒醒!]
腦袋好疼,身體好冷。
溫辭迷迷糊糊地看着坐在窗台上,盯着明月發呆的沈逾。
“阿晏……”
“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難過……”
“阿晏。”
“你為什麼不看我。”
話音落下。
溫辭感覺身體一重,像是被人拽着,從虛空落到了實地。
她的視野變得昏暗,盯着明月發呆的沈逾,也消失了。
有人正撐在她的上方,鉗着她的下颌,将她無力側着的腦袋轉了過來。
沈逾目光幽深,嘴角猩紅,隻盯着她微微濕潤的眼睫,開口道。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