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震動出現,但不是地震的餘波,震源來自極近的另一邊。
希爾伯腳步不停,但頭忍不住扭向後方想瞧瞧發生了什麼,眼中所見讓他目瞪口呆之餘覺得心累無比。
來這一個月什麼事都沒有,結果今天全湊一起了,命運的安排真的很操蛋。
克爾澤也看到了他們身後突兀出現的巨木,在險些撞到旗杆時别扭地轉了個彎避開:“那是什麼?”
“應該是艾澤法師的新發明。”希爾伯嘴角抽了抽,或者說艾澤用自己遺體搞出的新實驗品,早幸的老師本質上瘋得和所有法師一個樣,“不管這些,我們趕緊過——”
他腳下的裂縫突然擴大破開一個地洞,希爾伯身體一空,往下墜去。
“希爾伯?!”
克爾澤不得不停下腳步,趴在空洞邊沿往下看。黑袍的法師四仰八叉倒在一堆肉塊上,有了這堆柔軟的緩沖他看上去沒什麼大礙。
希爾伯卻覺得自己不大好,這堆屍塊也太臭了:“你們搞的這破封印不全壞了嗎!牆也塌了,不知道這堆怪物逃走了多少……咦,他們怎麼都不能動了?”
本來隻有在早幸手上才能徹底解脫的怪物,現在變得很安靜,仿佛回到了降靈前的空殼狀态。
克爾澤估摸了一下高度也跳入洞中,對屍體不斷投放鑒定術:“還是那種比魔物更為濃縮的狀态,但沒有靈魂。是那個林小姐做的嗎?還是梅提歐殿下?”
“不是早幸,她的毀滅是更徹底的……”希爾伯眼睫垂下,遮住情緒,“這些空殼隻要再次降靈就能使用了。出去吧,這一塊被堵死了,找個空地我直接用追蹤魔法。”
地下倉庫的狀況已經不再需要探明,基本全毀。等兩人用風魔法回到地上,周圍的破洞更多了,一個人影正克制又焦急地踩着僅存的地面跑來。
希爾伯頓時把追蹤魔法抛于腦後,向那個人跑去。
克爾澤面無表情地跟上。在他的印象裡希爾伯對着某個人時是有這麼瘋魔的一面,隻是那個對象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原來是林小姐。
該不會失去的記憶裡自己也是這副模樣吧……?那還是别想起來的好,這位林小姐是什麼魅魔嗎?
早幸看到希爾伯下意識把裝了筆記的斜挎包藏到背後,用一種惡人先告狀的氣勢搶先逼問:“梅提歐呢?他和格魯克進了地下沒出來,地震和這些空洞是他們造成的嗎?”
“我還沒找到他們,”希爾伯扶住她,想起了原本的任務,“我馬上追蹤。”
霍茲和他們分開時把裝血液樣本的小瓶塞給了他。希爾伯打開玻璃瓶塞,短杖對準瓶口念念有詞,已經發黑的液體彙成一股從瓶中蠕動爬出,在他手心畫下一個箭頭。
希爾伯帶頭往箭頭所指的方向跑去,手心的箭頭不斷随位置移動調整朝向,三人根據指示跑到了營地邊沿,此處地面完好,比其他地方來得更安甯。
希爾伯收起樣本,用袍角擦掉手心的污漬:“他們在這下面,你們退後。”
他的短杖凝聚起火魔法的光輝,早幸和克爾澤都明白過來他要幹什麼,慌忙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人沒死都要被你給弄死了!”
“死不了,要能這麼簡單殺死魔王不知該多省事。”
“……那也不能這麼搞,太引人注目了……”
三人拉扯間地下出現了響動,裂縫中傳出火光。他們趕緊倒退,随着一聲巨響,大概隻有幾小時沒見的兩人互相攙扶着爬出了地洞,像兩隻灰頭土臉的貞子。
格魯克咳嗽着排出氣管裡的煙塵和灰土:“我聽見再不出來就有人要把我倆炸死了。”
“你又死不了。”希爾伯熄滅了火光,收起法杖。
“還有我呢……辰星塔是什麼鬼地方啊,讓我親愛的老友這麼不念舊情。”梅提歐也在咳嗽,他拿烏木法杖當拐杖支起身,張望四周的空洞,“哇哦,我們造成了這麼大破壞嗎?”
“有一部分是老師的原因……”早幸把包中的水袋遞過去,一邊說着心情就變得沉重,“那棵樹……”
梅提歐喝了兩口,壓制住了咳嗽後遞給格魯克。他也看到了那棵過于有存在感的巨木,此時樹冠的嫩芽已生長為深綠的圓葉,樹幹是棺木,那些為之吸引的靈魂都被封在了其中,催化着整株樹木走向成熟。
“被艾澤女士救了啊……”
他輕聲感歎。
拔除釘子後他剛準備将此地化作魔境吸收靈魂,剩餘的怪物卻突然紛紛癱倒于地,靈魂也從不朽的肉身中脫出,朝某個未知方向奔去。
原來是艾澤女士的所為,不知道她還做了什麼安排。
撈出了梅提歐和格魯克,此地再沒什麼事可做,幾人往人群聚集的巨木下走去。沿路梅提歐被法杖和權杖夾擊着,不得不說起這晚發生的事。
“我吸收了一半的靈魂,剩下的則在‘艾澤’女士的體内,”梅提歐指着遠處巨木的樹幹,“但空殼該如何處理我卻沒有辦法……”
他們走近魔女島的隊列,鲛人們還在吟唱安魂曲,島主已坐回了躺椅上在隊伍末尾陷入假寐。巨木結出淡紫的花苞,随着靈魂填充她瑩白的樹幹次第綻放。頂着姣好的晨曦,樹冠抖落一襲綠衣換上花裙,撲鼻芬芳洗刷着這個殘破的早晨。
聽到梅提歐的聲音島主睜開眼,手指輕點扶手用瞬移來到了他們之中,再将頭頂的黑紗抛出,這層薄紗籠罩住連同她的早幸一行,内裡與外界隔絕一下變得奇靜無比。
“這裡的怪物,伊莉絲會解決的。”島主吐息似的嗓音如此宣告,“我和她一起改造了那具身體,把怪物埋在她腳下吧,巨木會将魔素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