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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學校嗎?”
“嗯,早幸姐有什麼安排嗎?”
“待會兒想去趟教堂,禮拜應該還沒結束。”
“?!你不會……信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想什麼呢,”早幸在他頭上輕拍,“隻是很喜歡那裡的氛圍,而且有信仰可不是什麼壞事。”
秋元摸着後腦勺,提起了背包:“我和你一起去。”
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早幸姐看起來是個正經又守規矩的人,但時不時就會做出越界的事;說她很警惕吧……有時又全無戒心,比如昨晚就在他面前喝到爛醉。
真沒信什麼邪神嗎?秋元感到懷疑。
早幸不置可否,由着他跟了上來。附近社區裡便有一座小小的教堂,早幸從側門進入,對神甫略略點頭後在最後排的空位坐下。在管風琴演奏中秋元拘謹地坐到了她身旁。
好像……非常正常,早幸姐似乎經常來這裡,都和神甫混熟了。
“你們聽見有話說:‘要愛你的鄰人……’”
“‘……恨你的仇敵。’”秋元低聲跟着複述。
禮拜結束,人們起身陸續離去,也有人上前和神甫攀談。早幸無聲地混在人群中走出教堂,沒有布施也沒拿冊子。
秋元挑眉。
“就說了隻是喜歡氛圍啦……”早幸悄聲與他耳語,“主要最近花銷比較大,隻能參加義工之類的活動。”
“……你沒有去塞小冊子吧?”
“怎麼會,信不信都是别人的自由。”
“那你呢?”
“我相信有神哦?”早幸笑笑,“但我不信神。”
冬日天氣幹燥,今日卻罕見地下起了小雨。兩個宿醉後頭腦不清醒的人都沒看天氣預報,也不好再返回教堂裡,就這樣站在屋檐下一起發呆。
秋元躊躇了一會兒,摳了摳手機殼上的浮雕圖案,自言自語似的開口:“春假……快到了。”
“是呢。”
“‘索菲娅’會給你假期嗎?”
“正月還是要歇業的。”
“……你的東西,我收拾出了一箱,但不知道是不是全部,”秋元深深吸入一口潮濕的空氣,“早幸姐,要不要回去一趟?”
早幸本來在記手賬,聽到此筆尖慢了下來:“秋元,謝謝你哦。”
“謝什麼?”他明明在提出像是攆她出門的建議。
“大家都認為我死掉了,你還保留着我的東西。”
“……畢竟是,遺物……”秋元看着滴落的雨水,又想起了那些沉悶的過去,“丢了就……什麼都沒了。我不是嫌保管麻煩,但你當時走太急了,我自己沒法确認收得全不全,裡面還有叔叔阿姨她們和你的照片……什麼的。”
他越說越小聲,早幸收起本子,笑着拍拍他的背:“嗯。當時沒安定下來,的确不好帶着到處走,那今年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一趟嗎?”
“媽媽那邊……我會說服她的,你住家裡就好。”
“不用啦,你家裡房間也不夠吧?我訂酒店就好。”
秋元不再勸說,早幸姐說的也是事實,而他也不想讓她長時間面對他的父母。
“姑母的趣味有變嗎?土特産你覺得帶什麼好?”
“不需要這些東西……”
雨水減息,姐弟倆的閑聊随之中止。早幸把手舉高在秋元頭上溫柔地撫摸:“秋元真是好孩子啊。”
“……你也就比我大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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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陸續結束,來年的實習也差不多定下來了,秋元在日程表上勾勾畫畫,今年隻剩下最後一件重要的事——和早幸姐一起回家。
受不知何時已精通人情世故的姐姐影響,秋元也買了一堆禮物塞滿了行李箱。他對父母不滿不代表他能無視父母的養育之恩,再過分的人……對他的愛卻是真的。
秋元最近也時常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過于幼稚了,人世間很多事不能算得過于清楚,大多數人都是糊弄着活了下去。
早幸姐把過去全抛在了腦後,隻顧着追趕未來。他……是不是也該放下呢?
這一晚他做了個夢。
夢裡是一片紫與金交織的花海,他面前坐着一個比這片美景更奪目的銀發男子,他隻披着一片麻布,卻沒什麼羞澀之意,大剌剌地打量着自己。
“哼……”銀發男子站起身,繞着僵硬的秋元轉悠,“哪裡都比不過我嘛。”
“……”這人是不是有病?秋元想要張口,卻發現自己隻是一尊有思想的石雕,無法動彈。
“但表現得還行,繼續保持。”男子的态度有了些軟化,依舊高高在上,“她很堅強,但一碼事歸一碼事,不要讓過去重演,不然我就接她過來了。”
什麼跟什麼啊,秋元想要抓住這個男子的“衣服”,他好像在哪見過他,他——
夢醒了,成了空白的一片。
“秋元?”早幸姐的電話打來,“你不會還沒起床吧?我們要趕最早那班車來着——”
“在路上了,馬上過來。”秋元匆忙地套上毛衣,按斷了電話。